铃铛响了一声“叮!”,古琴奏了一声“咚!”
荒青脑海中浮现的是花海繁花于黎明中逐渐盛开的景象,他所奏之琴音,也是因观此景有感而发,自编之曲。其音雍容典雅,柔美绚丽,真乃……
“咚!咚!锵!”
恍若有人在敲一口破锣,两下之后这破锣就直接被敲成了漏锣。
若是道行稍微差一点的,这一下八成就得走音。但荒青却在心里冷笑:这个人修,如此高的修为,却用了这样可笑的手段,真是落了下成,哪里配得上荒龙!兀自将心境沉入自己琴曲中,原本荒青以为这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不想卢玳那边一连声的“砰!咚!锵!锵!”,仿若烂瓢敲破锅的声音,竟然是声声入耳,音音惊魂,全不是他以为的想屏蔽就屏蔽的。
不过这荒青看似傲慢,心境修为却是不差,半刻多钟依旧面色不变的稳稳坐着,手稳音正。
师父变作了人形,耳朵里边有藤帮忙塞住,有他自己的禁制,他也依然用手堵住——人形果然好啊,至少自己的手能碰到耳朵了。可即使层层保护,依旧有声音传进耳朵里。若是荒青的琴音倒也罢了,瞧荒青的架势,他的琴音该是不差的,可偏偏只能听到卢玳的。
虽然已经模糊失真,可那难以想象用一枚铃铛弄出来的声音,让师父只觉得是有人在他的脑袋里边,用棍子戳,用针来扎。
他已经躲得够远了,再远就危险了。师父有以头抢地的冲动,可这地方都是树木,挖了坑也埋不了自己,还是藤善解人意,伸过来更多的枝条,把师父整个脑袋都裹住了。
荒青的琴音正由缓入高,正是要表现日头完全升起,他在花海中徜徉,一阵风吹来,无数花瓣飞舞飘摇,而此时,正有一对有情人在花海中缠绵悱恻……哎?不对!哪里来的有情人?这琴曲名花潮引,从头到尾描述的都该是他观花有感啊。
这还不算,那花海竟然离他越来越远,反而心爱之人离他越来越近。原本他就是旁观两人缠绵,渐渐的,那其中一人已然变作了他自己,另一个的相貌可不正是荒龙?荒龙是剑灵,冷锋热血,凛凛然不可侵犯。荒青是草木精灵,虽修为高过没有在主人身侧的的剑灵,但每每靠近荒龙,都有利刃割身之感,现在的荒龙,却如此的温顺……
不对!不对!花海缠绵虽美,此情此景却并非他心中所想。
荒青强自挣扎着,琴音虽然还在延续,却已经乱了。荒青也终于明白过来,这缠绵悱恻竟然是卢玳那个“咚咚锵”里边带出来的。
——他弹奏的如此难听,怎么还能以音入景,以音入情?!
黑牡丹的心彻底乱了,他哪里知道这世上真有卢玳这么一朵奇葩。恰恰正是因为荒青精通音律,如今又与卢玳以音对阵,反而才更容易感觉到卢玳铃音中所蕴之情,以卢玳的神魂强悍程度,一旦因他所奏之音而入情,哪里还能挣脱得出来?
那琴音乱了片刻就重归和缓,但是此时的曲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雍容华美,反而变得甜美迷离,湿润荡漾。荒青的脸色也从原来苍白的清高,而渐渐变红,又过了半刻,连他自己的喘息,也加进了伴奏之中。
“铛!”
“咚!”
琴动,铃响。
荒青如一滩软泥一样软倒了下去,四周牡丹的香气越发浓郁,还多了一丝让人蠢蠢欲动的怪异腥甜。他虽然对荒龙动了情,囚了枪,可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他原以为自己只为情,不为欲,但如今在乐音中尝到了情欲滋味,再见到荒龙,黑牡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忍受得住了。
“我赢了。”
荒青坐起来,面色还带着淡淡的红,他也干脆,手一推,琴就自顾自飞到了卢玳面前:“虽然你故意演奏这丑怪乐音实在让人不忿,但以此等的乐音都能让我……我也是输得心服口服。还请好生善待此情,另外,荒龙可以给你,那石头却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那边藤窸窣动着,松开了师父的耳朵。师父重新恢复听力走到卢玳耳边时,听到的就是这段话。师父顿时心情复杂。对这性格实在不讨喜的牡丹花,油然而生了一种同情,却也不知道,他刚才从卢玳那样的“咚咚锵”里边,到底听出了什么。
——
“是谁?”卢玳接过琴,对于石被带走并无惊奇,就算荒青有地利之便,但以他的修为,也是不可能只靠一花就能抓了荒龙和石,逼走藤的。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谁竟然强悍到做下这一切后,都没让藤发现。
荒青犹豫着,最终一咬牙目视卢玳:“我若告诉了你们,且带你们一起去看,是否能让我以后跟着你们?”
“可以。”卢玳对于自己身边多一个并不会给自己构成威胁的妖怪并无异议。
荒青面上一喜,可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就听“啪!”的一声,之前刻着“荒青城”三个字的那块木头开了一道小缝,一把枪身火红缠绕霹雳的长枪从里边直窜了出来!
“主人!”荒龙出来就化成了人形,一脸愧疚的跪倒在地。
黑牡丹动了一下,貌似是想要过来拉扯荒龙,但看看形势,总算忍住了没动。
“回来吧。”卢玳随意,甚至是轻慢的招招手,虽然荒龙当初为了要跟着他险些自毁,但也是因为他感知到了卢玳的脾性最合他自身的属性,只要荒龙在卢玳身边,那灵体的修炼就一日千里。荒龙想以剑灵成就仙途,有了卢玳,才有了一丝希望。反过来,有没有荒龙对越来越强悍的卢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如果卢玳还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于断掉的荒龙大概也就随手扔掉了,更不会之后在渡劫时,以小天劫助荒龙重塑枪体。就算是自毁也要追随他的神兵利器卢玳又不是头一回见,可比起这些东西,卢玳更常用的永远都是自己的爪子和牙齿。所以,卢玳已经改变了许多。
荒龙立刻高高兴兴的重新化为长枪,被卢玳收入掌中,又化为一根发簪,插入卢玳发间。
荒青恨的咬紧了牙,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卢玳身边慢慢磨,总要有那么一天能磨得荒龙归了他。可是看见眼前这情况,尤其方才被引动的清热还没退下去,他终究是忍不住问一句:“要如何你才肯将他给我?”
“你既然是要找个双修道侣,总该你情我愿。”卢玳奇怪的看着荒青,既然提到道侣,他眼神就不由得瞟向了师父。
荒青哼了一声,暗道一声假惺惺,又见他看向边上那头妖修,以为卢玳是催他赶紧去找石:“你既然急,那还不快让你的坐骑变出了原身,他这模样能让谁骑……啊!”
真该找个人给花妖说说,什么叫“嘴给身子惹祸”。卢玳一爪子就抓过去了,他也算是突施暗手,与荒青的距离又近。荒青丝毫防备也没有,闪躲不及之下,脑袋上的黑牡丹被卢玳一爪抓中,掉落了两片花瓣。荒青惨叫一声,捂着头连退数步,脚底下他踩过的地方,顿时露出两个血脚印来。
“你……你做甚!”荒青疼的哆嗦,怒瞪卢玳,却见师父抬手按在卢玳肩膀上,显然要不是这一按,卢玳管他知不知道石的踪迹,也要两爪子把他拍死。荒青一凛,明白过来了,虽然都是骑的,但原来这妖修竟然不是坐骑,是道侣?
“这位道友,适才鲁莽,还请恕罪。”这次荒青反应过来后,认错倒是挺快,尤其他虽然疼得厉害,但想想卢玳这人修选了个妖修做道侣,还如此回护,对卢玳的观感反而好了许多。
卢玳还不想饶他,但是师父按在卢玳肩膀上的手指,用了用力,卢玳顿时觉得有几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顺着师父手指尖那根本算不得多重的力道流窜了他半个身子,弄得他又麻又痒,又舒服,若不足是在此处,下面都能硬起来,顿时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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