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漆黑的火焰在他双手间凝聚成弓与箭的形态。右手一松,黑焰之箭掠过几十米的距离,穿透了逃跑的魔族的胸膛。
那个魔族仰头倒下去,捂着前胸的血洞滚在地上。
它用交杂了惊恐、迷茫与不敢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身后的“劣魔”。
“魔……”它的喉咙里咯咯作响,鲜血涌出唇角,“你才……是……魔、王……!”
说完,它又呛出一口血,浑身抽动了两下,后脑磕在地上,断气了。
“……?”
兰缪尔皱眉,虽然听不懂,但心里仍涌起一阵诡异的压抑感。
自从进入深渊以来,这种诡异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
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
……
镪!
鳞爪深深刺入山石。
一双猩红的眼眸眯起来,盯着遥远的断崖边缘。
耳畔是几乎要崩断的喘息声,如鼓的心跳声,阵阵尖锐的异鸣,还有下面的哄笑。
“哈哈哈,魔王大人没路走啦!!”
“爬啊,你倒是爬啊!”
“他没力气了,看着吧,他就要掉下来啦!”
“……!”
那双猩红的眼底猛然迸发出狠戾的光芒。
昏耀猛地咬紧牙关,手臂的肌肉绷紧,脚下一蹬,又往上攀了一臂的距离。
尖爪再次扣住了石缝。
头顶的生路依旧遥不可及。
这是一场残忍的围剿。
放眼望去,这片山崖之下游走着百来只身披甲胄的魔族士兵。
他们洋洋得意地架起弓箭,瞄准了悬崖上竭力攀爬的少年,宛如猫儿玩弄老鼠那样,残忍地吹起口哨:
“爬啊,魔王大人,再加把劲儿!不然,我们可要放箭啦!”
“他爬不动了!被人类射断了盘角的魔王大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昏耀无动于衷,他的眼里只有那截高高的断崖边缘。
爬上去,就能活;爬不上去,就是死。
魔族的生存,有时就是这样简单。
士兵们在哄笑中叫喊:“放箭,射死他!”
不多久,下方传来破风声——
昏耀的瞳孔痛苦地收缩。一箭,两箭。射穿了鳞片,扎入肉里,带来激烈的痛楚。
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颤抖的手臂再次扳住了更高的一处山石。
……这个距离,箭矢不一定能致命。但昏耀知道,假如耐受不住疼痛,或是在恐惧之下绝望了,一松手掉下来,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他不死。
既然连那枚金箭都没有夺走他的性命,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哧…!
第三箭射中的是右腿,昏耀发狠,直接用鳞尾拍断了箭杆。
还差一点距离,他抬起被汗水浸湿的脸庞,盯着头顶越来越近的断崖尽头。
下面的士兵们逐渐笑不出来了,他们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箭雨逐渐密集,但杀伤力却在随着距离的拉开而减弱。
昏耀无声地咧开嘴角,低笑了一声。
他不死。
这群废物魔族,杀不死他。
“追!追上去!”
终于,下面的魔族士兵中,看着像队长的家伙铁青着脸下了命令:“瓦铁大人下了命令,要那枚金色的箭,还要魔王的另一只盘角!”
魔族士兵们把兵器背在身后,或者干脆扔掉,也开始在这片山崖上攀爬起来。他们体格高大健壮,并且精力充沛,比重伤的昏耀爬得快的多。
但毕竟,已经拉开了那么远的距离。
镪!
终于,少年魔王的鳞爪勾住了悬崖的最顶端。
昏耀双臂用力,利落地翻了上来!
站上断崖顶端那一刻,昏耀差点虚脱摔倒,但立刻撑住了身形。
他用打颤的手背,胡乱抹了把下颌滴落的汗珠,踉跄着要往前走。
一抬头,蓦地怔了一下。
“……劣魔?”
就在他的前方,这片山顶的尽头,安静地站着一个金发紫眸的小劣魔。
……
远远看到那个在悬崖上艰难攀爬的身影时,兰缪尔很快就理解了现状。
这个魔王很聪明,胆子很大,甚至可以说疯狂。
它肯定意识到那枚蜜金羽箭吸走了自己的魔息,于是孤身前来寻找,为此不惜潜入强大部落的领地。
这简直是向死求生的举动,居然还真给它找到了。
可惜,这也成了它致命的错误。不是指遭到了围剿,而是指被神子发现。
兰缪尔暗想:自己的运气很好。
才第二天,眼看就能结束任务,可以回去了。
那道少年魔族的身影翻上悬崖之顶的时候,神子第一次看清了魔王的面容。
不是面容狰狞的铜像。
那是个野性而英俊的少年,有着黑色的鳞片、黑色的头发和猩红的眼睛。高挑,但是瘦削,就像深渊里大部分魔族那样。
它断了一只盘角,两手空空,伤痕累累,背后中了两支箭,右腿和鳞尾也负伤,连脸孔都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然而对视的那一眼,兰缪尔心中被奇异地震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魔王的眼睛,那深处的光芒像燎原的野火,迸发出野兽般的求生的渴望。
下一刻,瓦铁部落的魔族们吼叫着,同样纷纷攀上了这片山崖。
弓箭手们卸下背在身后的弓,几十道魔息迅速汇聚。
少年魔王狂奔起来,冲他厉喝:“滚开!!”
兰缪尔没有动,反手握持的短剑藏在衣袖里。
握紧,又松开,掌心里全是冷汗。
不能犹豫,他心想。
对敌人的慈悲只会害死同胞。
少年魔王距离他越来越近,狂风呼啸而来。
神子看到魔王向自己刺出了鳞爪,就像沿途每一个袭击自己的恶魔那样。
时间法则好像被拉长了。在放慢的风声中,兰缪尔抬起握剑的右手。
他确信在自己的脖子被鳞爪刺中之前,短剑将会先一步捅穿魔王的心脏。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裹挟着魔息的大片箭雨如火海般袭来,照亮了深渊的暗色。
兰缪尔的双眼倏然放大。那只鳞爪没有刺向他的脖子,他被扯进一个坚硬的胸膛里,血的味道扑鼻而来。
少年魔族的手臂像铁一样钳着他的肩膀,昏耀猛地将兰缪尔往怀里一抱,滚到一块石壁后面。
轰!!!
紧接着,箭雨纷纷刺入山地,魔息掀起一轮又一轮的爆炸。
热浪激荡在他们藏身的石壁前。
火星四溅,像夜飞的萤火虫。
四周亮了,又随着爆炸的火光的熄灭而一点点暗下来。
石壁后,瘦削的魔王逆着渐暗的火光站起来,鲜血从它的前额往下淌,一路蜿蜒至鼻梁、唇瓣以及覆盖黑鳞的下颌。
它的眼眸转过来,锋利冰冷,带着讥讽。
“咳……哪来的废物劣魔,敢在瓦铁的领地乱窜,活腻味了?”
兰缪尔坐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魔王。
但魔王不再看他了。昏耀贴紧那片石壁,一边窥探敌情,一边沙哑道:“想活还是想死?”
兰缪尔很轻地出声问:“……你,是要救我吗?”
魔王回过头,投来一个看傻子似的嫌弃的眼神。
兰缪尔:“我说想活,你就会救我吗?”
魔王弯下腰,抓住他的左手手腕,将他拽起来。兰缪尔被迫踉跄起身,他的右手还在袖里握着那把短剑。
“跑!!”魔王突然喊了一声。
它踢飞了一块不小的石头,敌人的第二轮箭雨就冲着那道残影去了。它拽着他从反方向奔逃,脱离石壁的藏身处。
魔族的体能太可怕了,明明已经伤成这样,爆发力却如猎豹一般。
兰缪尔被那股力道拽着,被迫狂奔起来,手腕疼得仿佛要被活生生撕裂,面前的山顶到了尽头,边缘在迅速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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