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个小时不到,天狼就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没骨头似的瘫在了座位上。
等候多时的尼洛威尔走上前去,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见他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看了过来。
尼洛威尔整个人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在天狼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天狼的神情永远是高傲的,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似乎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两种人:对手和蠢货。
因此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堪称脆弱的表情,实在让人有些吃惊。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天狼皱起眉,醉醺醺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尼洛威尔被这个问题拉回了现实,勾起唇角,“天狼,我们曾经的‘王’,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天狼眉头紧拧着,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失落。他的目光移到手里的游戏机上,随后想起什么,喃喃道:“楚霁呢?我要去找楚霁……”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起身,却被尼洛威尔很轻易地拦了回来:“楚霁?你找他干什么?”
他盯着天狼的脸,眯了眯眼睛:“天狼,你跟楚霁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楚霁……”天狼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楚霁是我的伴侣。”
“伴侣?”
听到这个答案,尼洛威尔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我的王,你和那位指挥官之间隔着多大的仇,看来你是全忘了啊。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人类是怎么把对待我们、是怎么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把我们赶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园的吗?你还记得你身上有多少伤,是拜你的‘伴侣’——楚霁所赐吗?”
他的语气里几乎带着一种难言的恶意,最后一句话落地,尾调被拉得很长:“天狼,看来你被那位姓楚的指挥官,骗得很惨啊。”
天狼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骗”字,尤其是当这个字和楚霁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左肩处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再一次隐隐作痛起来,他暴躁地掀翻一个酒杯,冲着尼洛威尔怒吼道:“你闭嘴!”
“我当然可以闭嘴。”尼洛威尔仗着现在的天狼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越发有恃无恐,“只是我的王,你难道真的就这么把人类和气泡垒的仇恨,把布拉韦里,把你的同胞们忘记了吗?啤酒箱或许还在等待着你回去,你的下属们还在等待着你践行你的誓言,就这么一无所知地待在气泡垒,待在楚霁的身边,真的好吗?”
他的话语里似乎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狼的脑海里,无数过往的碎片缓缓浮现。
他目光迷离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下意识跟着尼洛威尔的话语低喃:“布拉韦里……啤酒箱……同胞?”
“没错,”尼洛威尔俯到他的耳边,如同在念动巫师的咒语,“快想起来吧,我的王。气泡垒不是你该沉醉的地方,那个姓楚的指挥官欺骗你的感情,利用你的失忆……
“他理应万劫不复。”
这不过是天狼第二次接触酒精,他的酒量本就不好,何况那些烈酒加在一起,是足够把一个常年混迹于酒吧的老手放倒的程度,因此到了后来,他索性直接睡死了过去。
尼洛威尔本想把他带回自己的住所,借着帮他解酒的功夫,再刺激一下他的记忆。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实行,便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计划。
匆匆赶到的楚霁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天狼,和天狼身边的尼洛威尔,眼睛里的冷意丝毫不加掩饰:“多谢老板照顾天狼,不过他是我的伴侣,现在把他交给我就好。”
尼洛威尔莫名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收回已经伸出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那当然。我只是看这位先生醉得厉害,想要帮他一把。既然他是楚指挥的……伴侣,自然是交由您照顾最好。”
楚霁扶起已经失去了意识、醉成一滩烂泥的天狼,最后扫了一眼尼洛威尔,嗓音冷淡:“老板,容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下一次我的伴侣再在你的酒馆醉成这样,那么出于对气泡垒居民安全的考虑,我会带人查验你这里所售卖的酒水中,酒精含量是否超出了气泡垒酒水行业相关条例的规定。”
扔下这句话,楚霁扶着天狼毫不停留地走出了酒馆。
他还记得半个小时前,当他去到诊所,却被告知今天下午天狼并没有来时,心里曾破天荒地闪过一丝慌乱。
那个瞬间,他在心里设想出了无数种可能,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对天狼的紧张程度,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欺骗和利用是真的,但那些出口承诺过的爱意,原来也并不都是假的。
天狼醉得比上一次要狠得多,楚霁专门联系了司机来接,才总算把人弄了回去。虽然知道尼洛威尔肯定刻意给他灌了酒,但楚霁也知道,天狼会喝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
他有些困难地把完全没有了骨头的小狗崽子弄回床上,接着又去厨房里熬了醒酒汤,哄着人一点点喝下去后,最后又用湿毛巾帮他把脸上和四肢都擦干净了。
这是楚霁这辈子第一次这样照顾人,他看着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眉头依然微微皱起的天狼,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狼,刚才尼洛威尔都跟你说了什么?他跟你说的那些……你又会想起多少呢?”
房间里久久静默着,除了天狼平缓的呼吸,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暖黄的灯光熄了下去,楚霁合衣上床,在和天狼咫尺之隔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
大概是因为半醉半醒间,听尼洛威尔说了很多话,这天夜里,天狼做了一整夜的乱梦。
梦境的开头,他是一只很小的狼崽,几乎连毛都还没长齐。温热柔软的舌面在他身上舔过,他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宝贝,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天狼,好不好?”
天狼想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他的母亲。
天狼的父母都是变异种,母亲是北极狼,父亲是北美灰狼。
狼是忠诚而专情的生物,因此他的父母感情也一直很好。
他曾短暂拥有过一段很幸福的童年,直到八岁那年,他的父母在一场夺回家园的战争里,双双死在了人类的手下。
其实不只是他的父母,事实上,从天狼有记忆以来,身边的同胞就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因人类而死。
在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告诉过天狼,人类是怎样卑鄙地将他们划为异类,赶出家园,将他们迫害到只能在冰原上流浪,每天都有许多的同胞死于寒冷与饥饿。
被驱逐的变异种们在冰原上艰难地找到一处被曾经的人类废弃的矿洞,那处矿洞挖得很深,勉强能够抵御严寒,于是成了这片冰原之上,所有变异种得以苟且偷生的、新的家园。
他们给它起名为布拉韦里。
意为勇气。
天狼厌恶人类,从很小的时候就厌恶。这种厌恶随着父母的离开、时间的延长,与日俱增。
一只父母俱亡、本来注定活不长的小狼崽子,就是抱着对人类的憎恶和给父母报仇的意念,在弱肉强食的冰原上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靠着锋利的爪牙,一次又一次地赢得食物与追随者,最后登上布拉韦里的王座,成为了变异种最强大的王。
然后在气泡垒高逾数十丈的城墙之上,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
对方也是个年轻的人类,却拥有准绝的枪法和极佳的策略。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一次又一次地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直到最后那一次。
城墙外的冰原之上,无数的火光与厮杀相交织。这一次,天狼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城墙之上,抬手向他开枪的人的脸。
那个人迎着冰原上经年呼啸的寒风,背对着气泡垒明亮刺眼的光屏,身形笔挺,军装猎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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