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那朵云。
如此数量繁多的信仰,就算嵇灵还是扶桑君的时候,也不曾见过。
扶桑皱眉:“事到如今,你还笑得出来?”
嵇灵并理睬,他踉跄起身,骤然扬起枯枝,出手如电,飞速袭向扶桑面门。
扶桑沉下脸色,道:“找死。”
他抱琴格挡,可嵇灵却并未进攻,他在空中骤然旋身,一脚踩在琴板背面,而后借力倒飞出去,直直坠入了云朵之中。
那朵云托住了他。
愿望们乖顺地簇拥着嵇灵,毛绒绒地碰触着他的皮肤,无数的心愿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他们说:“要赢啊!”
信仰从四肢百骸汇入身体,酸胀的肌肉放松下来,嵇灵抬起手,腕子上见骨的伤口也缓慢愈合。
嵇灵反手握住枯枝,从云朵中缓缓落地。
他的发带已经断了,头发尽数披散下来,衣衫也破烂,可他步伐却极稳,一步一步,朝着扶桑走来,一如那位曾经统御九天,巡视天下的君王。
嵇灵持剑指向扶桑:“再来。”
磅礴浩大的的灵力在他体内汇聚,内府前所未有的充盈,这一刻,他恍惚间回忆起了还是扶桑君的时候,回忆起了那份早被他遗忘的能力。
太阳真火覆盖在枯枝之上,赤金色的火焰升腾跃起,灼如烈阳。
扶桑看向他,面容晦暗,他审视着嵇灵,各种表情在面颊上一闪而过,最后化为沉沉的冷色。
“嵇灵。”扶桑语调奇异,“真是古怪,失去了扶桑君的身份,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信仰?”
嵇灵视线飘忽:“说来你可能不信,但这些信仰和扶桑君并无关系。”
玩家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卖相不错,长得好看;可能是因为他技能挺强;还可能是因为他和渊主的CP很好磕,开车的本子特别多,但独独不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份。
说白了,玩家们喜欢他,和他是不是扶桑君没有任何关系,而玩家若是不喜欢他,别说只是扶桑君,就算叠了一堆buff,将上帝奥丁宙斯各路诸神的身份叠了个遍,玩家该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
喜欢这种事,本来就是没办法强迫的。
扶桑冷笑:“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似乎被什么刺痛了,手指掐着琴弦,将它们捏得弯折起来,而后并指扫过琴弦,琴声铮然炸起,如雨的寒光撕裂雾气,比之前还要急切。
嵇灵轻轻叹息一声。
他问:“师兄,你有很多年没弹过太古遗音了吧。”
嵇灵虽然不擅长弹琴,但对着本命法器也是爱护有佳,哪里想扶桑这样,力度几乎要将琴弦撕裂。
作为天地最初的乐器,太古遗音在他手中,已经完全失去了乐器的身份,而成了一把武器,而扶桑本来,似乎也完全忘记了抚琴的快乐了。
嵇灵执枯枝在空中画了个圆,寒光触及圆圈范围,便如雪花落进炉火,无声的消融了。
如果说之前是完全被碾压,那现在的嵇灵就从容许多了。
弹幕上的“哇”声变得更多了。
之前被压着打,嵇灵东躲西藏,难免狼狈,再漂亮招式也施展不开,从视觉效果来说,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而现在,他与扶桑势均力敌,姿态越发飘逸,举手投足恰似流风回雪,衣摆飘飞如展翅的鹤,漫天云雾被风带起,如同追随在衣摆之后,配上云宫恢弘的背景,观赏度大大提升。
骨灰玩家激动地敲击键盘:“我好多年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国风打斗CG了。”
“国风!打斗!还有打架像仙鹤一样漂亮的小哥哥!”
他们几乎不舍得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数百招后,已到了分胜负的时候了,嵇灵旋身抬手,枯枝从古琴上划过,扫出半圆形的气浪。
扶桑躲避不及,仓皇后退,手上一麻,只听撕裂声响起,七根琴弦一齐断裂!
他踉跄两步,身形不稳,收手撑住了树枝,这才勉强站直身体。
嵇灵道:“师兄,我们应该没有大下去的必要了。”
胜负已定。
扶桑垂眸看向手中的古琴,沉默了片刻,又看向对面的嵇灵,眸色沉沉不知道想了什么,片刻后,忽然笑了。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到最后,便成了癫狂的大笑。
嵇灵皱眉:“为何发笑?”
这时,他听见了渊主近乎急切的声音:“嵇灵,离他远点!”
渊主还被拦在道场外,声音听不真切,嵇灵从未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闻言一愣:“什么?”
下一秒,潮水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地开始倾斜震颤,嵇灵后退一步,只觉得脚下的坡度越来越抖,越来越抖,几乎要化为水平。
别墅中,白泽陡然站了起来。
嵇灵之前没有道场,没具体了解过道场的用法,但渊主和白泽知道,道场,其实是可以自爆的。
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拖着道场中的所有生灵一起去死,彻底湮没在天地间。
按照白泽之前的设想,扶桑如果输了,应该会遁逃,等待东山再起,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直接选择了自爆。
嵇灵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四面的空气在向内压缩,雾气也变得粘稠,前所未有的压力覆盖在皮肤表面,远处的宫殿被碾为齑粉,他像是在数千米深的水下活动,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
白泽猛地站起来,再次开始转圈,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云宫那样广袤的道场,比起嵇灵的赤水也不逊色多少,这种级别的自爆……白泽悲哀的发现,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弹幕也炸成一锅粥。
“什么情况?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见鬼,这不会是个悲剧吧?”
“卡牌角色会死亡吗?”
“靠啊,死了我就冲官方。”
云宫之中,嵇灵回头,看向了道场外的渊主。
此时,道场的边界已经皱缩成了糖纸那样薄薄的一片,渊主和他遥遥向望,素来平静的眉眼皱成小山般的隆起,他敲击着边界,似乎想强行打破。
这是嵇灵第一次看见渊主这样失态。
他想笑一笑安抚渊主,但是有些窒息,连拉扯皮肉也变得困难。
一万平方公里大的道场坍缩成广场大小,灵力粘稠的不可思议,巨大的压力裹挟着身体,神灵也难以抵抗。
嵇灵回头看渊主,眉眼依旧平和漂亮,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话,却被渊主粗暴地打断了。
“别说话,嵇灵。”对方将双手撑在道场边缘,语调急切:“你再坚持半分钟,半分钟就好。”
嵇灵眨眨眼。
再有半分多一点点,道场就会彻底坍塌,道场中的一切归于虚无,彻底湮灭,坚持根本毫无意义。
然而说来奇怪,看见渊主,他有种奇异的心安,对方那样的强大,可靠,沉稳,像是能解决一切问题,即使面前是个无解的死结,又渊主在,似乎也有转机。
他说不出话,没有回答,渊主就一遍一遍地重复刚才的话,他嘴唇开合,不厌其烦,而嵇灵在一片空茫中,视线便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渊主是薄唇,但有唇珠,肉粉色,轮廓圆润,看上去很好亲。
于是,在生死边缘,嵇灵的脑子里无可遏止地升起了一个古怪念头。
——“好可惜,我还没有仔细亲过呢,要是我强吻的话,渊主会打我吗?”
而后,他又自问自答,笃定道:“不会。”
渊主最多只会仓惶后退,茫然无辜地看过来,至于打嵇灵,根本不可能。
“死在这里。”嵇灵暗暗叹气,“真的有点可惜。”
半分钟已经过了,坍缩陡然加剧,再有十秒,这片空间就会彻底归于虚无。
白泽一拳砸在了显示屏旁。
弹幕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随着渊主和嵇灵距离缩进,渊主也进入了屏幕中,所有人的视线都紧张地凝视着他,有人激动地敲键盘:“万能的尊上,想想办法啊!”
上一篇:今天我又不是人
下一篇:墓地睡觉,赠送道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