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90)

　　“雨来。”宋怀然低声道。

　　话音未落，一道白虹撕裂天穹，翻滚的云层随即炸开巨响。

　　轰隆！

　　外头的人齐齐一震，不约而同地抬头，似乎都是被雷吓得愣了神，好一会儿才响起疑惑的讨论。

　　接下来就交给郑岩玺了。

　　宋怀然把窗帘拉上，看向楼珏。

　　“他不会死了吧？”封净不太确定地问，伸手去探鼻息，毫无动静。

　　不过楼珏是僵尸，呼吸并不能作为判断其死活的标准。

　　宋怀然沉吟片刻，摇头：“被魇住了。”

　　闻言，封净便拍了拍他的脸：“楼公子？”

　　如果只是熟睡，这个力道肯定醒了，但躺着的人毫无反应。

　　封净朝宋怀然摊手。

　　宋怀然摇头：“不是梦魇，是他的心障……得进到他梦里才能把他叫醒。”

　　封净心说这么牛逼，盯着宋怀然准备看他表演，没想到宋怀然也抬头静静看着他。

　　封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难道是要我入他的梦？”

　　宋怀然竟然点了点头。

　　封净：“为啥？”

　　“你与苗秋儿交手时，她把蛊虫种到你体内了。”宋怀然道。

　　封净：“…………”

　　见他满脸懵逼，宋怀然抓着他的手，拇指在青筋明显的手背上摸了一下。

　　青光闪过，那一块皮肤变得透明，封净清晰看见了手背正中蜷缩着一条蜈蚣。

　　“已经死了，对你无害。不过你留着它，身上带蛊的气息就不会被楼珏体内的同命蛊排斥，才能进到他的梦里。”宋怀然安抚他，“等叫醒了楼珏，我再为你取出来。”

　　封净盯了会儿，又看向宋怀然：“你刚刚为我治疗的时候就知道了？”

　　宋怀然点头。

　　封净又道：“可你为了让我做这件事，没拿出来，也没提前告诉我。”

　　宋怀然抿了抿唇，别开脸：“千年前在阳清山，佛道两派以及各路修行之士共计九百七十六人前去拦截，都被苗秋儿杀了。”

　　其中不妄山去了一百二十六人，大部分是修行尚短的青年子弟。掌门低估了双相蛊女的能力，将此作为小辈下山游历第一战，岂料全数殉道。

　　经此一役，不妄山声名大减，甚至关闭山门韬光养晦，沉寂多年。后来不妄山弟子即使外出除魔卫道也不再张扬，非为道友不报山门，渐渐地便在世上销声匿迹。

　　宋怀然讲完这段渊源，垂眼道：“我是一定要除掉苗秋儿的。”

　　他是个做事目的性很强很明确的人，封净又一次意识到这点，叹了口气：“怎么进他的梦？”

　　宋怀然扬手，指尖多了两个三角符包。

　　“这是二分符，吞下去，副符会带你追寻主符所在。”他把其中一块塞进楼珏口中，将另一块递给封净。

　　封净默不作声地接过，拿在手里端详。

　　……我明明开始就知道这人表里不一、城府深重，明明知道他在欺瞒我、利用我，却还是被牵着鼻子走。

　　智者不入爱河，怎奈愚者众多。

　　封净在心里感叹，将符包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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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开始讲楼珏和苗秋儿的故事。我尽量拉快一点。

 

第73章 离鸾有恨，过雁无书1

　　“世子？世子？”

　　楼珏感觉有人在推他，从混沌迷茫中睁眼，入目青翠欲滴，斑驳树影落在脸上。

　　他皱了皱眉，环顾四周，道上冗长车队绵延不断，众人都在收拾行装准备动身，不远处马夫正在给他的照夜喂水。

　　说话的人是他近厮百历，担忧道：“世子，您还是同小的们一起回王府罢。那媱草灵芝都传说几千年了，从没有人见过，是真是假难说。再者就算是真，可长在连阴境内，哪怕大罗神仙也难从那些蛮夷巫妖手中枪来。世子若真心想为贵妃娘娘寻宝，不如回王城招募勇士，让他们来做这苦力，爷您何必自己犯这个险……”

　　小历子苦口婆心地劝，楼珏终于想起了——

　　年前得蒙圣恩，召贵妃娘娘母家、安滇王楼氏一族进京会亲。楼珏多年未见胞姐，主动带着贡礼入朝，却见胞姐日夜担忧色衰爱弛，想起安滇这边传说已久的灵芝媱草。

　　听闻炎帝女儿夭折后，精魂化为媱草，能活死人肉白骨，若是女子吃了这灵芝草，便可永驻美貌。

　　穿过这片密林就是连阴境，传说媱草灵芝就长在连阴境的一片悬崖上。

　　楼珏握剑起身：“安滇城内无人修为在我之上，我先去探路，不必再劝。照夜你带回王府，事成与否，五日之内我自会回来。”

　　说罢将百历的焦急呼唤甩在身后，只身迈入茂密森林。

　　此林名唤生陷谷，地如其名，凡踏入其中者，自古十来九不还，简直就是人间鬼门关。

　　楼珏将剑从白虎破裂的头颅中拔出，皱眉就着虎皮擦去血迹，年轻俊朗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四天了，他杀死不知多少飞禽走兽，昨夜还除了一只山魈，可宝剑都砍出缺口了，他还在生陷谷里打转，光是这个湖泊，每每路过刻下的标记已经有六道了。

　　这样下去不行。楼珏就地烤了些虎肉充饥，给水袋装满，准备找回去的路。

　　毕竟这趟行程是他擅自做主，久不归家，父王难免派人来寻。此地凶险，届时恐徒增伤亡。

　　楼珏忧心忡忡，在回忆王城之中经验老到的猎户，独木不成林，光靠蛮力是找不到媱草的。

　　正想着，鼻尖突然嗅到清淡花香。楼珏偏头，发现不远处竟有一片盛开的紫色花海。

　　二月兰。

　　楼珏匆匆掠了眼，收回目光后脚步一顿，又看向花海。

　　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缓缓站直身子，纤腰以下都掩在花丛中，青丝如瀑，两侧用彩绸银片编织细辫，身上银饰极多，行走时光彩粼粼。

　　楼珏匿了呼吸，悄悄藏于树后。见少女走出花海后在一株大树下坐定，而她的上方，一条两指粗细的白蛇沿树蜿蜒下行，鲜红蛇信几乎要触到少女耳尖。

　　楼珏呼吸一滞，随即拔剑出鞘。手指拨动剑柄转了个方向，对准白蛇七寸掷去！

　　长剑穿过二月兰，剑风荡起大片花瓣，在纷洋的花海里，楼珏看到那个背对自己的少女突然转身抬脚，将要落到白蛇身上的剑踢了回来。

　　——嗡！

　　剑身深深插入楼珏身边树干，剑柄还在来回颤动。

　　楼珏面色惊诧未消，拔下剑看向那位少女，愣了一下，有些慌乱地挪开目光。

　　……竟然是位如此美貌佳人。

　　那少女肤如凝脂面似桃花，剪水眸冷冷瞪着楼珏，她抬手，小白蛇就主动缠在其小臂，猩红竖瞳极其不善地盯着他。

　　白蛇是她伴生魂蛊，一人一蛇心意相通，苗秋儿感受到它被这差点误伤自己的少年郎冒犯的怒气，略抬眼皮，果见那少年头顶树梢上垂下一根细细蛛丝。

　　那毒蛛并不致命，但若被咬上一口，少说也得浑身瘙痒个三五月。

　　白蛇颇为得意，嘶嘶吐信，蛇尾在她肩胛处扫来荡去。

　　楼珏浑然不知灾祸将近，朝苗秋儿作了个揖:“这位姑娘，在下楼珏，今日有眼无珠险些冒犯姑娘爱宠，万望见谅。”

　　……文绉绉的。

　　苗秋儿虽懂官话，但不精通，此刻不愿与楼珏多费口舌，转身要走。

　　“姑娘请留步！”楼珏连忙开口，“此地险恶非常，姑娘孤身一人要往何处？若不嫌弃，可让某护送一程，在下略通武术，如遇毒虫猛兽，也可护佑一二……”

　　他看到苗秋儿神色越发不耐，声音逐渐细如蚊讷。

　　苗秋儿道:“我住在这里。”

　　楼珏面上青红交加，苗秋儿看得好笑，抬手屈指，隔空弹了一下。

　　眼看就要落在楼珏头顶的小蛛儿被轻飘飘弹走，气得小白蛇立起上半身，朝苗秋儿亮出獠牙。

　　楼珏当即握住剑柄，苗秋儿随手一摁，那小白蛇啪叽一下摊回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