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家家大势大,金子银两成箱成箱地往官府里头搬,因此薛百泉即使是错手杀了人,官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寻个由头将事情揭过。
官府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薛百泉便更加肆无忌惮。他平日里欺男霸女,劫掠百姓。而更为歹毒的是,他尤其喜欢钻研酷刑,越是朝廷严令废除的刑罚,他越要找人来试验,视人命如同草芥。
如今赵可月不幸落到他手里,掉层皮都是轻的。
这般想着,赵可姿心中更加焦急,一不留神踩到裙角摔倒在地,膝盖磕出血,她却未吭一声,迅速爬起身继续往后院跑去。
“那不是落雁么?她这是赶着去会哪家公子,跑这么急。”在她身后,一群纨绔子弟指指点点。
有人哼声:“这小娘们儿,平日里装得清高,但只要金子给的多,还不是照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阿眠,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人握着折扇,久久未语。
第7章 崩塌
“他是谁?”松晏打量被称作“阿眠”的人,见他腰牌上刻着“赵”字,便想是不是与赵可姿有些关系。
沈万霄一手捞着松晏,一手提着长剑,闻言也只是微微抬眼,答:“赵江眠。”
“噢,”松晏颔首,这名字他刚进城便听说过,是白玉城四大家之一赵家的二公子,“赵可姿与他同姓,这两人该不会是兄妹吧?”
沈万霄脚下步子微顿,他倒是从未想过这层关系,毕竟他们一个是赵家的公子,身份尊贵,一个是怀香楼的舞姬,世人所鄙夷的存在。
“应该不会,”不等他作答,松晏又自顾自地否认,“赵家家大业大,若真是兄妹,赵江眠又怎么会让她卖艺为生?”
话音未落,松晏不适地动动身子,腰腹被沈万霄胳膊硌的生疼,嘶气说:“你别这么提着我,怪疼的。”
沈万霄微怔,本不欲加以理会,但松晏实在能闹腾,他只好无奈地将松晏托举起:“再闹就自己走。”
“我才不要,你可是别忘了是谁弄伤我的。”松晏一口回绝,随后变脸如翻书,埋头心满意足地蹭蹭他的颈窝,“这还差不多,比刚才舒服多了。”
沈万霄身子一僵,撒手便想将他丢下去。但目光触及他前爪上的伤口,动作便倏地顿住,最终也只是将他脑袋推开些,冷声说:“别乱蹭。”
“我蹭你是因为对你满意,”松晏觉得他不知好歹,“骆山那么多妖怪想抱我摸我,我都不让碰的,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狐狸心性太过稚嫩,骆山上下都是他所熟悉之人,想亲近是在所难免,但沈万霄与他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是以听闻此言面色陡然变冷,问:“你师父可曾教过你,随意与外人亲近有失礼数?”
松晏琢磨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反驳道:“财宝平日里待人也这样。而且两人相处总得有一方主动,这样才能从萍水相逢擦肩之客到高山流水知音之谊。我这么做,既能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又能拉近关系,有何不可?”
沈万霄不置可否。
松晏见他不说话,心以为他对此并不认同,忍不住喋喋不休地讲起来,企图说服他。
但不过须臾,沈万霄便嫌弃他太吵,暗自捏诀闭上耳识,任由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一个字也没听入耳里。
待到怀春楼后院,松晏方才闭嘴,他说得口干舌燥,再一看沈万霄无动于衷,只好放弃,扭头见院子里的水池依旧清澈,但池中荷花尽数凋零,再不复夏日令人沉醉之景。
他从沈万霄怀里探头,只见庭院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
少顷,赵可姿匆忙奔来,她推搡着挤进人群,挽起的青丝已然凌乱:“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月儿!”
被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扣着跪倒在地的赵可月闻声抬头。
而在她的面前,一个身着华服,满身肥肉的年轻男人翘腿而坐,身旁三四个婢女正低眉顺眼地为他捶腿捏肩。
“月儿!”赵可姿奋力挤向前,想到赵可月身边去,却被带刀的侍卫拦住。
赵可月在这声音里挣扎着回头,第一眼便瞧见乌泱泱的人群里身形最为高挑的赵可姿,见她衣冠不整,发髻松散,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后气息不稳,却仍在四目相对时露出安抚的笑容时,忽然张皇失措地别开脸。
薛百泉也瞧见了赵可姿。
他左手摸着肥油堆积的下巴,右手揽着身边崔意星那纤纤一握的细腰,而狭小的眼睛却用十分露骨的目光地盯着赵可姿,然后咂咂嘴舔了下唇。
“泉哥哥,”崔意星轻轻推了下薛百泉,摇回他的心神,垂眸瞥见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却格外娇软,“月儿妹妹向来与我要好,想来是不会行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的。她不让查房,兴许是有其他苦衷,还请哥哥消气,饶她一命。”
薛百泉将她拉到腿上,当着众人的面不知廉耻地凑上去舔她的脖颈,眼神颇为迷离:“好,都听美人的。”
“泉哥哥,”崔意星娇嗔,伸手推搡着他,脸上浮起红云,“泉哥哥!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人群之中扫视,目光从沈玉珍脸上扫过时停留片刻。
薛百泉见她不让亲,欲拒还迎,顿然更加来劲儿,口水糊了她满脖子,嚅嗫出声:“把她放了……”
见状,赵可姿不免暗自松一口气,心想还好崔意星顾念着这些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并未多加为难。
“等等!”但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尚未来得及落回肚里,沈玉珍忽地上前道,“薛公子,崔姐姐,你们不要被她骗了,那日我……”
她稍作停顿,偏头望向赵可月。
赵可月难以置信地回视,而赵可姿也深感愕然。
在这怀香楼里,平日与赵可月走的近的除了赵可姿,便是沈玉珍,任谁也想不到她竟会在此时发难。
薛百泉松开崔意星,他微眯起眼,双眼几乎要被堆积在脸上的肥肉淹没:“那日你怎么了?说清楚。”
“那日,”沈玉珍犹豫不定,俄顷,终还是咬牙道,“那日我瞧见可月鬼鬼祟祟地将什么东西放到了床底下的箱子里,但不知道是不是崔姐姐的玉簪子。”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赵可月望着沈玉珍,没有说话。
反而是赵可姿急忙挤出人群,怒意冲冲地拽住沈玉珍:“月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诬陷她!?”
沈玉珍怯怯的,不敢看赵可姿,也不敢看赵可月,只瞄了一眼崔意星:“我没有诬陷她,那天她、她确实把什么东西放进了箱子里!”
“你胡说!”赵可姿瞪着她,神情焦急,“你刚才还与我说不知是因为何事月儿被抓了起来,怎么现在又......”
“可姿妹妹,”崔意星下巴微抬,作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贸然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大家都知道平日里玉儿与你们姐妹二人关系最好。如今她这么说,想来也不会是有意诬陷,而是真的瞧见了。”
赵可姿回身,遽然明白过来,当即怒不可遏:“崔意星!月儿只不过是与你心爱之人走得近了些,你便要这般污蔑她!你可还有半分良心!?”
一语惊起千层浪。崔意星脸色铁青,钉在赵可姿身上的目光几欲将她扎穿。
“星儿,可有此事?”薛百泉将含在嘴里的鸡骨头吐出,将信将疑地问。
崔意星转身面向他时脸上的恨意一扫而尽,眼中水光闪闪,委屈道:“泉哥哥!你怎么能听她胡说?星儿心里只有泉哥哥一个,此心此情,日月可鉴,天地可证。”
“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错怪星儿了,”见她落泪,薛百泉连忙将她抱至膝上,亲自拿手帕帮她擦眼泪,哄完人便问沈玉珍道,“你刚才说你瞧见她往床底下藏了东西?”
沈玉珍频频点头。
薛百泉:“既然如此,她拿没拿玉簪打开箱子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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