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见过他真容的,也只有越国官员,但越国女帝未有诏令,哪怕是文臣武将也讳莫如深。
有人说他生得奇特,无法见人。
有人说他天姿国色,样貌无双,但性格孤僻,不喜见人。
越国帝舰行驶的第三日,消息传遍远近八方,两国百姓津津乐道,更有修士不远万里赶来观望,只为一睹帝舰风采,一窥皇子真容。
这一日,在船舱里睡了两日的穆平安,终于出来透透气,在船舷上看风景,在甲板上晒太阳。
这下算是让两国百姓沸腾了。
不知是谁传出极品厄难体质乃是厄难体质至极后物极必反的绝佳体质,故而他本人虽是至极的厄难本身,但也福气居多,他的画像不只能驱邪,还能积福,于是大街小巷他的画像广为流传,尽管绝大多数画得惨不忍睹,但毫不影响它风靡一时。
至于这些,在船上百无聊赖晒太阳的穆平安,全都一无所知。
及至四日后,穆平安下了飞舰,伏国皇帝派一众王公贵族,在皇宫正门外,以国礼迎接了他这位身份仅次于女帝的越国使臣。
穆平安暂居的寝殿名“古道”,越国精锐均宿在院中。
穆平安坐上乘黄所拉的车帘,道:“你们留在这儿,我出去四处转转。”
泠鸢有些许迟疑。
“我跟着他。”于翎依化作的平凡女子,如影卫般出现在穆平安身后。
大陆第一强者这般表示,泠鸢也没了意见,躬身让行。
穆平安很是期待:“两日没联系单尘了,今日我人来了,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会是什么反应。”
穆平安刚出殿门,便见一个身着锦袍面相几分眼熟的男子,带着两名宫女,两名男侍负手立在门外,见了穆平安,笑着迎了上来。
正是先前在碎墟天渊见过一面的单治。
“竟然是你!”单治大为惊讶,只觉难以置信,他万万不可能忘记那日在碎墟天渊,随手挥断四极阵,令百来位高阶修士不敢上前的神人。
穆平安道:“太子殿下竟然等在门口,不知有何要事?”
“见了你的画像,我还不信,方才见你从飞舰上下来,我这才确信,真的是你!”单治喜出望外,没想到昔日在碎墟天渊见到的那位神一般的少年,竟然就是越国二皇子!
“昔日碎墟天渊一别,一直惦记前辈,没想到你我竟是同辈中人!真让人羞愧。”
“不敢当。”
单治惶恐道:“二殿下过谦了。你这是,打算去何处转转?”
“我来找单尘。”
“单尘……”单治面露迟疑,表情有刹那古怪,过了一会,他正色道,“你要找他,得去道场,我可以带路。”
穆平安觉出奇怪,心里略感不快,冷漠地道:“那就去吧。”
单治不敢怠慢,但见穆平安车前的异兽,不由眼前一黑。
“居然是用乘黄拉车!?”
单治都不知道这车该不该上,乘黄的眼睛一直怒视着他,眼里似乎要冒火,好像原本就不太乐意,眼下更甚。
“太子殿下还不上车?”穆平安等不及。
“是,是。”单治磕绊了下,他坐上穆平安的车,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那位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只觉后者有种说不出的凛然威势,像极了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可这样的人在此刻却只充当了护卫的角色,以至于他有些坐立难安,于是没话找话,道,“昔日乘黄被显仙宗所得,不知二殿下这只乘黄,是从何处弄来的?”
穆平安随便道:“后来碰巧又碰到了一头。”
单治心头一颤,这便是极品厄难体质的运气么,究竟谁说极品厄难体质运气差的!他笑着道:“倒是没听单尘说过。”
“是吗?”穆平安心念一动,“太子殿下和单尘关系很好?”
“额……我倒是很欣赏他这位皇弟,”从他回宫就刻意与他亲近,奈何单尘并不买账,单治委婉地说完,目光从穆平安腰上系的冰蓝灵玉坠上移开,如果他没看错,这是单尘很宝贝的灵玉,先前系在剑上的宝物,他又连忙挽尊,“我后来还向单尘打听过二殿下。”
“哦?”穆平安道,“单尘怎么说?”
“他说……”
这时,车辇颠簸了下。乘黄见前方无路,径直一跃而起,飞过宫墙,脚踩祥云,朝着远处的道场飞去。
“单尘的母亲可在宫内?”穆平安知道单尘的空流剑和灵玉剑穗都是他母亲给他的,而他想要对方的宝贝儿子,他觉得有必要去拜见一下长辈。
单治的表情更古怪了,他以为这位二殿下和单尘的关系如此之好,或许早已知道了这些,却没想到单尘隐瞒得如此之深。
可见,要么是单尘十分珍视此人,怕坏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小心翼翼地隐瞒;要么是单尘根本没把这位当朋友,忌讳交浅言深,所以刻意隐瞒,他有些替这位不值地道:“单尘没跟你说过吗?”
穆平安道:“说什么?”
单治犹豫了下,道:“这本不该我来饶舌,但这在伏皇宫并不是秘密,告诉二殿下也无妨。”
穆平安听单治道来,脸色越来越沉。
他在碎墟天渊的时候,曾因为单尘的身份之高而自卑过,不自觉地保持距离,惹得单尘当场生气。
他从未想过自称自己过得很顺遂的单尘,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单尘母亲乃是伏国宰相的嫡女,名谢元岫,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年便展现出了极高的修炼天赋,入宫闱时不过二十四岁,便已是元婴境初期。
由于美貌出众,又多才多艺,性情灵动,一双媚眼天成,以至宠冠六宫。五年后被封为玉妃,又两年,有了身孕,险些被封为皇后。然第一胎是个皇子,尚未出生,胎死腹中;第二胎是位公主,死法亦然,玉妃接连丧子,悲痛欲绝,然盛宠依旧。
再后来,便有了单尘。
但在单尘出生那日,同样的事情几乎再要发生,他娘掏空气血保住了胎儿,却当场没了呼吸,之后的事就玄异了。
玉妃身亡后,那张满是鲜血的凤床上,躺着的并非是倾国倾城然安然逝世的皇妃,而是一只染血的白狐。
谢元岫母亲早丧,父亲当朝丞相,一生未续弦,独她一个女儿,娇养至今,得知女儿死后化作白狐,丞相一夜之间苍老百岁,联名上书他女儿不可能是狐妖,这是有人蓄意作祟。
刚生下来的单尘被送上护国寺、道玄塔,请多方探查血脉,可无论用何种办法测试,测出来的都是纯净无垢的人血。
可他娘是妖狐,他是狐妖之子的消息自然而然在京城内传开。
世上不乏妖兽修行成人的先例,妖化形成人不易,妖化形成人与人类成亲不难,但生子则是其难无比。
对妖兽友好的宗门大多以御兽为主,人族修士盛行至今,却从未把妖族真正放在同等地位。
人死会有官府为之申冤,但从未有妖死,人族为之申冤的说法,至少在这个世界是这样。
然而最令人无助的并不是母亲是妖狐,而是母亲明明不是妖狐,却被冠上了妖狐的名头,洗不清白。
单尘明明不是妖,却被称作妖狐之子。
外祖丞相尚在,闲言碎语缠身,最终告老还乡,不知去向,单尘一人留在宫中举步维艰。
他在深宫里养到十岁,不曾接触过修行,后来碰到了莅临伏国皇宫的显仙宗太上长老穆怜青,被一眼相中,带去显仙宗修仙,至今还是他第一次回宫。
穆平安听到单尘的过去,内心久久无法沉静,难怪单尘不想回伏皇宫,如果是他,他这辈子都不想回来!
穆平安开始担心起单尘的处境了,这些时日来,单尘同他通言联络,从来没说过苦提过累,但有这样的过往,他在这皇宫中经历的能是甜和顺吗,穆平安皱起眉头,问太子:“单尘近来可好?”
见这位能人开口闭口都是单尘,单治大概明白了在这位心目中单尘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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