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日,入夜。
晴良独自来到归云庄的主院。
牵机阵设在主院,时鹤被困于阵法之中,外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状。
晴良抬手,掌心贴在红色阵法的结界墙上。
他缓缓闭上眼,驻足良久。
“天黑了,你来在这里做什么?”晴良身后响起云伯衡的声音。
晴良回过头,他弯腰,“见过宗主。”
云伯衡站在主殿外的阶梯之上,负手而立,白袍在夜风中飘扬。
晴良道:“我想在这里,守着师兄……”
云伯衡默了一瞬,方才道:“你二人之事,我今日已听底下人说了。”
晴良眼睫颤了颤,低下头。
只听云伯衡深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时鹤虽为我的弟子,但这些年来我对他管教不多。”
“因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过多干涉。”
“你也是个好孩子,天赋前途无量。你二人不可过分耽于情爱,切莫因情乱智,犯下时鹤母亲当年的错事,因情损心损道。”
晴良始终低着头,“是。”
“你既有心,便在此守着吧。”
说完,空旷的主院之中,只余下晴良。
晴良抬起头,夜风吹乱他的额发。
他靠着牵机阵的结界缓缓坐下,头贴在结界之上。
阵法微微嗡鸣,里头正在不息不止地运行。
晴良小声道:“师兄,我想你在我身边。”
呢喃散于风中,无人回应。
晴良抬头一笑,目光望向宵汉漫天星斗,袖中拳头收紧。
有些事,仍需他自己来做。
◇ 第90章
破晓。
晴良踏着熹微晨光离开主院。
回屋后,他合上门。
身后,响起夙离的声音,“怎么不与你哥哥相认呢?”
晴良低头思索片刻,答:“大概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
夙离盯着他的面容,叹息道:“撒谎。”
“你分明是怕连累他。”
他们要做的事,尚未达成。
在敌人面前,他们胜算太小。
晴良露出笑容,“你当初,不也是不愿告诉我这些吗?”
如若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世上多的不过是两个离经叛道的弟子被清理门户。
沈鸢也不至于……再失去一次弟弟。
夙离抬手摸了摸晴良的头,他道:“休息一会儿吧。”
下午。
晴良又回到主院,守在牵机阵外。
白日里主院人来人往,众人只见那白衣少年一个人蹲在牵机阵旁。
明日就是庆功宴,牵机阵内仍没有破阵的迹象,也不怪乎他要在这守着。
晴良蹲累了,席地而坐,他头枕在手臂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圈圈划划。
“在画什么?”一道阴影罩在晴良头上。
晴良抬头,便撞上沈鸢那双春水般的眼眸,微愣。
“嗯?”沈鸢见他半晌不语,不禁抬手,下意识便是捏了捏晴良的脸颊。
做完后,沈鸢自己也愣住了,紧接着,他便见晴良眼里似有水光闪烁,一慌,“这是怎么了?”
晴良迅速埋下头,他丢开手里的树枝,低声道:“无事,就是担心我师兄了。”
沈鸢这才松了口气,他直起身躯,看一眼晴良身后的牵机阵。
说实话,那日时鹤冲动了。
草率答应了周洪的提议,反将主动权送了出去。
三日破牵机阵,太难。
沈鸢摇摇头,同晴良说话时声音柔和,“你在这多等也是无益,不若随我去四处走走吧。”
他伸出手,想拉晴良起来。
晴良怔怔看着面前的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将半张脸埋于臂弯之中,低声道:“下次吧,我想在这守着师兄。”
见晴良执意留下,沈鸢不再强求。
他站了一会儿后,便要回玉薇苑。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晴良的声音。
“沈鸢哥。”
沈鸢回头,“嗯?”
晴良有些调皮地摇了摇头,一笑,“没事……喊你一下。”
沈鸢回以轻笑。
沈鸢走后,又只余晴良守在阵外。
从白天,守到黑夜。
有归云庄的院护嘀咕,“一直守在这有什么用,在外头又帮不上忙,怕不是个傻的?”
“人家大宗门派亲传弟子,轮得到你置喙,快走快走。”
等院护也散了,主院寂静,只余下晴良。
他抬头望着夜空,心中算着时辰。
月影渐淡,一夜很快过去。
白日。
巳时至,主院中已经聚满了人。
周洪捻着胡须笑眯眯道:“约定的三日过去,时鹤小友仍未破阵。”
云伯衡意味深长地望了周洪一眼,低头不语,似在思忖。
单缘则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咳咳咳——”一直未曾露面的何归云现身,他由人搀扶着道,“结果已见分晓,既然如此,请诸位移步大殿,准备开宴……”
晴良站在伏云宗众弟子的首列。
身后是其余人愤愤不平地讨论声。
“时鹤师兄还未出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约定本就不公平,宗主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人群隐有骚动。
那厢,周洪抬手,示意扈月推他前去大殿。
“慢。”晴良陡然出声。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聚于他一身。
周洪耐心地开口,“小友何事?可是还想为你师兄争取些时间?”
晴良未答,他神色坦然地迈步脱离人群,行至院中央。
周洪则捋着胡须,好整以暇地道:“这样如何,只要今日之内,时鹤小友能破阵,约定一样作数。”
原本躁动的伏云宗众人闻言安静了下来。
晴良却摇了摇头,他双目直视周洪,“我所为的,不是此事。”
“哦?那你所为何事?”周洪向后靠在轮椅上。
晴良道:“只是想叫您,别那么急着走。”
“我将戏台搭在了这,得等戏在此唱完才行。”
微风掠起他的额发,晴良神色不变。
这时,众人方才注意到,站在院中央的少年身板笔直,周身气息没了平常的柔和温软,反而像一柄竖起的凛冽白刃。
周洪微微眯起眼。
“小友这是何意?”
话语落,主院偏殿的大门被推开。
藏身其中的夙离款步而出,他身后拉着一辆盖着黑布的囚车。
夙离踏出房门时,抬头望了眼明亮的天光,付之一笑。
“夙、夙离师兄!”失声叫出口的是伏云宗的一众弟子。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只见夙离将囚车推了出来,行至晴良身侧,然后怡然同身后的师弟们打招呼,“诸位,好久不见。”
陆明川脸上带着喜色,又犹疑地望着夙离二人和那辆被盖住的囚车,“夙离师兄,你们这是……”
“夙离。”檐下的云伯衡出声。
夙离转过身,望向云伯衡,他扯了扯嘴角,“还未见过宗主。”
“原来这位是伏云宗的小友。”周洪突然开口,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夙离身后的囚车,“可我却只认得,你是月前在南疆曾欲行刺我的刺客。”
周洪身后的扈月上前一步,他握紧手中的玄剑星回,神色冷厉地盯着夙离。他的目光在扫过晴良时,露出一抹失望。
不远处的何归云也哆嗦着抬起手,“多年潜入我殿内的,也是你!”
“周掌门、何庄主好眼力,但我潜入你殿内,可不是为了伤人,不过是想找一些被掩藏、见不得光的证据。
说话时,夙离目光泛起冷意,手指划过身旁囚车上所盖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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