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地想和你做这个交易。”
他直直地看向祝鸣:“我听说,你擅长研究精神体相关的疾病。”
“我的精神体……出了一些问题。”
停顿片刻,席羡青下颌微微收紧,移开视线:“我曾去七区的铭伊诊所咨询过,却始终无法医治。临走时,他们的主任向我提了你的名字。”
铭伊诊所,第七区最顶尖的一家私立医院,神经科学更是其王牌领域。
原来不是替姐姐把关,而是自己另有所求啊。祝鸣若有所思。
“是什么样的病症?”
他忍不住好奇道:“其实你可以去我的直播间私信排队挂个号,并不需要直接以身相许的。”
席羡青:“出于私人原因,我需要将病情保密,因此无法在直播间这样的地方向外人展示。”
祝鸣确实遇到过不少脸皮薄的病人,了然道:“没事儿,那你现在亮出来,给我一个人看看也行。”
祝鸣认为自己慷慨地给这人走了个后门——他直播向来都是无偿问诊,每天播的时长有限,因此场场都格外火爆,求医的粉丝往往需要提前一周投稿,经过筛选才能连上线的。
但席羡青并没有领这个情。
空气倏地静了下来,他依旧站得笔直。
“抱歉,因为我们是初次见面。”
良久,席羡青的视线落在祝鸣脸上,重新开口道:“所以在没有签下有法律束缚的保密条约前,我无法选择相信你。”
祝鸣怀疑自己幻听了:“……?”
从进门时的“饮食安全”,到现在“保密条约”,祝鸣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大抵是真的有病。
初步诊断被迫害妄想症,而且不轻。
“我确定一下我的理解没有问题。”
沉吟少时,祝鸣缓缓问道:“你来找我看病,但是你不能告诉我得了什么病,必须得让我签了保密协议才能知道症状?”
席羡青:“是。”
“……冒昧问下您的职业是?超模还是演员?”
“珠宝设计师。”
确实是极具美感,优雅且精密的职业。
但到底也不是抛头露面的工作,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啊?
祝鸣一时无言又好奇,哪怕六区最当红的女星,都应该不会这般严谨吧?
偏偏席羡青像是看不出祝鸣的失语:“我的助理就在门外,合约的草稿已经拟好,薪水和具体条件可以再根据你的要求进行修改。”
祝鸣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平时直播看病纯属个人爱好,金钱于我,也只不过是身外之物。”
席羡青似乎并不意外祝鸣的答案。
他微微皱起眉:“所以我刚才已经提出,除问诊的薪水外,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段协议婚姻。”
祝鸣:“……”
“我是一个不需要婚姻的人。”
席羡青俯视着祝鸣的脸:“像你描述的那样,我可以帮你应付你的家人,并为你提供伴侣形式上的照顾与陪伴。”
“但作为交换,你需要签署保密协议,为我治病。”他说。
在走进这间……哦不,摇轮椅进这家餐厅前,祝鸣没有预想到这个夜晚会荒谬到此般地步。
莫名其妙的人。
匪夷所思的交易。
但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祝鸣不渴望婚姻,可他确实需要自己现在处于“结婚的状态”,祝盈盈的顾虑也好,其他的麻烦也罢,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确实是现状的最优解。
更令他心痒的是,一个能够难倒七区顶级医生的病例,与他平日见的普通精神体自然不能是一个稀有度的,研究价值肯定是……
内心几番挣扎,理智最终还是压抑住冲动。
祝鸣定了定心神:“我无法答应。”
他看到席羡青的眉头重新蹙起。
“首先,我的身体条件有限,还是自由直播更适合我的身体状态。”
“贴身治疗的医生……”祝鸣咀嚼着这几个字,“听起来有点像随叫随到的保姆。”
空气坠入近乎凝固的寂静。
“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席羡青道。
祝鸣不置可否:“其次,我甚至不是专业的医生,没有专业的资历与执照,虽然对精神体病症略有研究,但也仅限平时在直播间给患者们提基础建议。”
“因此在亲眼见到你的精神体之前,我实在无法保证可以医治好你。”
他说:“我理解你的谨慎,只是医者和患者也应该坦诚相对,如果我们连最基础的信任也无法建立,那么未来的合作也不会愉快。”
祝鸣说着,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在希明星的基础社交礼仪中,两个陌生人初次交涉时,其中一方主动放出精神体,是一种明显示好的体现。
出于礼貌,另一方通常也会选择放出自己的精神体,虚空贴贴交流一下以示礼貌。
祝鸣的精神体是一只皮毛蓬松的白狐。
温顺无辜,耳朵尖而绒,眼珠乌黑圆润,但在灯光下又显出点带着暖意的褐色——和他的主人一样,生了一副柔软亲切且没有攻击性的表象。
只有那条若有若无地撩蹭人的蓬松尾巴,偶尔会显出不太安分的心思。
祝鸣仰起脸,声线放得轻柔,循循善诱:“席先生,你其实不需要真的将精神体展示出来,哪怕只是……口头和我描述一下症状呢?”
祝鸣承认,自己本质上是八卦的俗人。
也许是人类天性中自带的窥探欲,抑或是专业医者对疑难杂症的好奇心,他好奇,他探究,他太想知道这人的精神体有什么毛病了。
数据显示,有毛发的精神体在社交时具有一定的优势,总之像这般亲切而柔美的示好摆在面前,正常人很难无动于衷。
但席羡青似乎不是普通人。
“我的助理就在门外,”他望向祝鸣,面色不变地重复着那句话,“先签合约,我就给你展示。”
祝鸣微笑:“先给我看,咱们再谈合约。”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视线在空中碰撞,僵持着于寂静中拉扯,都在无声衡量着谁会先退一步。
从进了包厢后,他们便一直没有点菜。电子菜单的光屏依旧亮着,全息投影的盐酥全鸡始终在安静地旋转。
光屏的电源充足,可以一直亮着,然而祝鸣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等得足够久了,便不打算再奉陪下去,
祝鸣弯了弯眼睛:“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替我和席小姐问好。”他彬彬有礼地为这场会面画上句点,“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夜深了,我出行向来要比别人麻烦一点,就不再多留了。”
白狐从席羡青的脚边移开,慵懒地晃着尾巴,跳到祝鸣的膝盖上。
祝鸣摇着轮椅,出了包厢。
他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速度,给了席羡青短暂几秒思考并反悔的空隙,然而席羡青却再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默伫立在原地。
这位大帅哥的身段依然是英挺,站姿端正,看得出教养极好。
祝鸣收回视线,出了门,转头对服务员微笑。
“打包一份盐酥鸡,谢谢。”他说。
抱着外卖盒出了餐厅,在路边吹了会儿晚风,再次抬起头时,祝鸣看到周粥朝自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周粥,热血憨厚的青年,祝鸣现在的生活兼直播助理。
昔日在七区研究院里风光无限的时候,祝鸣这人活得极其散漫随性。
院里给他颁奖,他懒得去领;院里直接把钱打他账户,他不想要,便随手资助了几个贫困生。
其中便包括周粥。
后来祝鸣离开研究院的时候,昔日围着他打转的学生各个都对他避之不及,唯独周粥跟他后面,瓮声瓮气地:“祝哥,我要跟你走。”
祝鸣那时候还是个轮椅新手,不太熟悉转弯打轮这些进阶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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