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养舱出来后他随便用了一罐营养剂, 将床头的书拿起来,念给许陶听。
书是从许陶卧室的书柜里拿的。
谢宴川语速缓慢的一字一句念上面的词句,一百四十二本书, 他希冀着将所有书念完的那一天许陶能够醒过来。
现在已经是一百零六本, 距离许陶沉睡的第一天已经过了三个月零九天。
这是夏青第一次踏入上司的家,即便她已经在谢宴川身边当了三年的秘书, 从谢宴川当选议会议员开始就来到谢宴川身边。
只是谢宴川每次交代工作不是在办公室就是通过光脑, 从不需要她到这里来,就算是带她去应酬, 也是到各个大人物举办的宴会。
而谢宴川自己办宴会, 从不会在自己家。
不过即便是第一次过来, 夏青跟在陈节骁身后也目不斜视, 她换下了高跟鞋,穿着粗跟的小皮鞋脚步放得很轻。
陈节骁敲了敲房门, 得到回应后,夏青跟着他走入房间内。
目光一眼被床上白得发光的人吸引住视线,即便沐浴在阳光下,床上的人仍旧的皮肤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
嘴唇没有一丝颜色,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苍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浓重的色彩冲撞让床上的人显得有些鬼魅。
谢宴川结婚的事情,夏青一无所知,跟所有人一样,还是在谢宴川公布婚讯那天她才得知。
没想到见到谢宴川这位伴侣的第一面会在这种情况之下。
陈节骁看夏青盯着许陶不发一言,他赶紧用胳膊推了推夏青。
夏青立即回过神来,目光看向坐在床边的谢宴川。
她有三个多月没见过谢宴川,现在谢宴川背对着她,夏青被他消瘦的身形吓了一跳,明明躺在床上的是许陶,谢宴川却瘦得更离谱,仿佛他才是那个病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气。
等谢宴川转过头,夏青被他憔悴的面容吓得更是恍惚。
作为联盟年轻有为的当权者之一,谢宴川是星网的常客,各种政治活动不仅需要面对其他联盟的大人物,更需要面对公众,面对摄像机。
谢宴川深知良好的外在形象更能获取联盟公民的好感,即便他内心对自己外表不在意,可每天仍旧将自己收拾得齐整、一丝不苟。
夏青第一次见到谢宴川这个样子,就算是工作原因不眠不休,谢宴川也能把自己整理得精神奕奕,从不会对外展示任何狼狈的模样,他也没有过什么狼狈的模样。
可现在,谢宴川眼神麻木而无神,几个月没修剪的头发胡乱地散着,眼下有深重的眼圈,嘴唇干裂,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脱相。
如果亲眼所见,夏青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自己那个熟悉的、永远游刃有余的上司。
无法想象,这几个月谢宴川经过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同于夏青的震惊,陈节骁已经见怪不怪,他怀疑自从许陶沉睡后,谢宴川就没闭过眼,如果不是有医疗舱,这几个月下来自己就该换一个老大了。
感谢联盟的医疗技术,感谢医疗舱,还能让他们老大活了这么久,谁不说联盟牛比。
看到夏青整个人还完全恍惚的状态,陈节骁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老大,军部的工作堆了很多,需要尽快处理,需要我现在一项一项跟您报告吗?”
谢宴川三个月没来军部,一开始他们还能自己解决,况且许陶还刚变成这样,谢宴川每天阴沉着脸,周身气息阴森得吓人,他们更不敢来打扰谢宴川了。
可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无数的医生都对许陶的病没有任何办法,他案头的工作都要堆成山了,就算再不情愿,陈节骁也不得不来打扰谢宴川。
再看重许陶,谢宴川也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然而谢宴川视线没分给他一丝,仍旧看着手上的书:“你们自己处理。”
“一些大事,我们没有办法拿主意……”陈节骁为难道。
“我把权利都交给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谢宴川不为所动,仍旧道。
“这……”陈节骁被他的话砸得一懵,突然手掌大权的滋味他没感觉出来,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只是搞情报工作的啊!
谢宴川那么多重要的政治、军事工作,他真的处理不来!
陈节骁苦着脸:“老大,我不行。”
“你自己看着办。”谢宴川道。
说完又看向夏青:“你呢?什么事。”
闻言,夏青不禁站直了身,开口道:“您已经缺席三次议会例会,这次的例会很重要,议员长让您一定要参加。”
议员有一月一次的例会,除非极特殊的情况,否则所有人都要参加。
其他人就算当天老爹死了,来不及哭都得去参加议会例会,可现在谢宴川已经三次没参加过例会,更是三个月都踏进过议会办公楼大门。
议员和首席议员都一年一选,每个月的议会例会不会在星网直播,但是必要的议会工作内容是必须要向公众披露的。
“我请假。”谢宴川道。
夏青身子一僵,艰难开口道:“议员长说不允许您再请假,而且议会还有很多工作,他让您必须过去处理。”
谢宴川作为联盟公众最关注的人之一,缺席三次议会例会,他之前树立的完美形象之下,公众可能还会对他溺爱几个月,但是星网上现在议论声已经开始出现。
他再不出席,恐怕下次的议员和首席议员选举,他恐怕连议员都选不上了。
谢宴川目光从书上移到许陶脸上,这样沉静苍白的面容,谢宴川看过千百遍,可每一次看到都让谢宴川心头刺痛,浑身压着的巨石仿佛越来越重,让他快要喘不过起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陶忍受着痛苦试药,而现在或许仍旧持续地在忍受着精神海暴乱的痛苦。
现在许陶躺在床上,谢宴川无法再忍受许陶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每天麻木的看着许陶,日复一日地给许陶念书,而念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有记住,工作的邮件他打开过,可是一个字都无法进入他脑海中,他的脑子生了锈,处理不了任何工作。
他知道,如果许陶醒不过来,他这种状态是无药可治的。
他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永远再为了权利而活,为了登上高位不择手段,可现在他只想陪在许陶身边。
谢宴川视线描摹着许陶精致漂亮的面容,语气平直地对夏青道:“既然这样,你就帮我写封辞职信。”
这下,陈节骁和夏青纷纷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宴川,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当初为了议员首席的位置,谢宴川费了多少功夫,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谢宴川简直是一个工作机器,他眼里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的乐趣,所有的社交、应酬几乎都是为了工作,为了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现在这个说出辞去议员席位的人真的是谢宴川吗?
两个人都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谢宴川。
然而谢宴川决定的事情,他们两个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况且谢宴川这个状态看起来真的很糟糕,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谢宴川,如果许陶真的醒不过来……
陈节骁赶紧晃了晃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辞呈夏青还是没敢写,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谢宴川发话,她仍旧战战兢兢,在谢行峰发简讯给她时,夏青支支吾吾把谢宴川的原话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谢宴川真的要卸去议员身份,肯定瞒不过作为议员长的谢行峰,隐瞒没有什么必要。
看到谢行峰和周含玉的时候,谢宴川没有任何意外,从小到大他永远是同龄人中最出众的那个,没让谢行峰和周含玉操过心,甚至谢行峰很多事情都还需要跟谢宴川这个儿子讨论,很多事情都是谢宴川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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