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个人有问题,你只会疏远提防他,可如果知道一个人也许是杀|人|犯,你一定会躲闪逃避,甚至恐惧。
这些情绪就藏在眼睛里,谁都没法保证自己能完美控制。
更别说乔治也不是傻的,敏感多疑爱试探,李银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
这种处境但凡换成别的什么人和他困在这,李银都没把握。
要心无旁骛地相信他,无视那些就摆在眼皮底下的谜团不去好奇实在很难,好在薛凡点可以。
尤其这人脑子还缺根弦,“性骚扰”这种离谱的事从他嘴里出来都没那么离谱了。
实在是个很好能让他们和乔治产生隔阂的借口,这样薛凡点不再和他太亲近,表现得古怪些也是应当的。
——他们是得离开,但得理由正当,时间恰当,不能被察觉出异样。
如果刚被怀疑,隔天就提要走,那跟自爆没什么两样。
至少乔治现在知道薛凡点已经把他的个人信息报给杂志社了,不敢像对待其他背包客一样随意,否则到时候出现问题首先就会找到他头上。
至此,算是他们达成的第一个共识:要想保住秘密,就得“平稳”地送他们离开。
…
客厅里。
李银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个放在乔治和自己客房之间的器械箱,轻轻拽到偏向门缝的方向。
这样如果乔治一会儿推门出来,撞到箱角越位,他必然能听见轻响。
说到这个箱子,还是因为乔治主卧东西多,搬房间留在李银这的。
李银今天睡前特地从自己客房拖出来,说免得薛凡点晚上临时起意又想架三脚架拍点什么,还得敲门找他拿。
只不过在找人以前,李银先找到了乔治的“小型军火库”。
那其实就是个相当不起眼放在客厅角落的铁箱子。
上面盖着防水布,布上堆着杂物,如果乔治不说,所有经过旁边的人都不会想到里面放着军火。
去无人区之前,乔治带他们看的时候他就注意过,箱子用的是最简单的老式搭扣挂锁,不算难撬。
可结果等李银这会儿再摸到那铁箱边,发现上面的锁已经变了,成了一把没有钥匙插孔的滚轮密码锁。
李银当即心头一沉。
他特地挑今天晚上行动,就是想赶在乔治想起这出前弄点硬通货防身,可结果从晚饭“暴露”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人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给锁换了。
只怕是起怀疑念头的第一秒就首先把所有能用到的武器全部管制,反应之迅速,一点不像干这种事的生手。
往差了想,李银甚至觉得他也许不只干过这一票。
情况比想象得还糟。
李银垂眸盯着那把滚轮锁心绪飞转,短短几秒思索便决定调整计划顺序,把原本打算天亮做的事提前。
一个起身便从铁箱旁悄然到吧台坐下,打开了薛凡点的笔记本计算机。
漆黑的客厅里,一捧幽蓝的屏幕亮光打到年轻人线条分明的脸上。
李银有些受不了背对客房的未知和紧张,一个矮身进入吧台转了个向,看两眼屏幕就忍不住抬头扫一眼乔治的房门,心都悬在嗓子眼。
他原定的计划是明天让薛凡点照常给乔治提出要去无人区拍照,他则借着脚崴的由头独自留在家里,慢慢捣鼓网络报警寻找外援。
不然就算他们跑到镇口也很难说能不能离开。
其实这么个偏远的边境小镇,碰上事首先该找的是片警。
可李银现在平等地不信任这镇上的每一个人。谁也没法儿保证他们和乔治是什么关系,万一他这边刚联系上警署,转头人家就给乔治通气了呢。
李银只能找于喀科维达的市警。
可市区过来需要三天两夜,首先说服那边越过一级向南塔出警就是很大的挑战。
现在他一拿不出证据,二很难保证中间环节不出问题。
例如他得阐明小镇上可能存在勾结关系,尽可能让他们不要惊动南塔镇上的片警等等,更别说现在出警拖拉不作为的情况不要太常见,这些都需要慢慢和市区警署拉扯沟通。
也是李银准备晚上就找到上一位背包客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管是死是活,起码有切实证据后留到白天解决的,可现在全部化为泡影。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多半就是他们使用网络的最后窗口期了。
只等明天他和薛凡点一睁眼,八成会被乔治告知家里的网线“出故障”坏掉了,让他们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
这样连带之前准备说杂志社有事叫他们回去的计划也跟着破产。
而现在是凌晨四点。
不管李银在网上找谁说话都不太可能立马得到回复,也根本没时间给他等待磨叽,说不准乔治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推门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留给他报警的机会,基本就是编辑一段话发出的时间。
单靠他自己完成报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相当仓促组织措辞,将他们南塔的遭遇和其中利害发给别人,交给一个说话足够有分量,且一定会帮他们的人代为完成。
根本来不及犹豫,李银飞快从列表扒出一个对话框便开始打字。
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敲字的动静有多大。
可现在夜深人静,李银才按下第一个键位便是心中一紧,那点咔哒的轻响在阒然无声的客厅里突兀得要命,瞬间击穿最后的镇定。
李银几乎是强迫自己继续编辑下去。
在如此开放的客厅里摆弄计算机,让他有种没穿衣服的赤|裸|感。
每在键盘上敲完一个字都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但凡这网线再长点,他绝对会把笔记本抱到吧台底下去。
打到后来,李银一双眼睛直接没再看屏幕,而是直勾勾望着乔治的房间。
已经不单单是直觉。
他几乎断定乔治今天晚上一定会出来一次,不管是处理上一位背包客,还是查探他和薛凡点的情况,所以他一直躺在床上等。
可前四个小时隔壁房间一直没动静,他已经没时间再继续等下去,马上天就要亮了,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也幸亏他坚持出来才能发现换锁的事,不然等到明天直接断了网就真的抓瞎了。
说实话他的脚踝现在也还是疼的。
本来从峡谷回来已经没多少感觉,结果今天晚上往奥布里家那么一跑,又给他干成了跛子,走路都觉得不得劲。
但李银此刻自虐般,一直微微用力扭着那里,就希望利用那点刺痛维持身体的清醒和高敏。
他为了压低键盘声音,保证自己不要图快输错字反而浪费时间,始终保持着匀速键入,手上动作不快,肾上腺素却一度飚到最顶。
几乎在他敲完最后一个字,按下回车键的剎那,箱子越位的轻响倏然传来,李银瞬间扣下笔记本,矮身靠到厨台底下。
乔治果然如他所想起来了,并且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的异常,掏出钥匙径直打开了隔壁储藏室的门进去。
李银坐靠在角落一直努力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交谈,也没有挣扎呜咽,有的只是一些磕磕碰碰,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摩擦拽动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上一位背包客就被他藏在储藏室无疑。也难怪他会那么谨慎确保最临近的客房里,住着的是他自己。
至于究竟是生是死。
联系之前薛凡点提过的味道,其实李银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不然也不太可能这么安静,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安慰自己,也许女人只是被堵住了嘴,绑紧了手脚。
毕竟在这里,一个活着的女性明显比没气的对乔治更有价值。
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二十分钟。
李银听着外面的响动度秒如年,毫无时间概念,等到乔治“忙活”完重新关上储藏室回到房间,他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然后又静静等了三五分钟,确定外面重归寂静,李银才缓慢探身从吧台出来。
好在他开锁的技艺没什么退化,铁丝捅进锁眼,没两刻便听见那声象征成功的钝响,储藏室的大门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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