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 远处传来嘈杂的划水声,是人修外出的队伍回来了。
江普喃喃低语,“他们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胡之腾冷哼一声,“真是贪心, 恨不得把地皮都要刮了带回去。”
江普替人修们辩解, “他们弄丢了仙云飞殿,可不得将功补过么。”
胡之腾也中了三千梦境, 早就将茈鱼袭击一事的真相给忘记了。江普却还记得,见人修们如此卖, 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又不缺灵石,何苦贪了人家的东西。
胡之腾不屑,“谁让他们自己没本事呢,就该受着。”
胡之腾不知内情,朗星河和江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忍,他们都没想到,不过是丢了个飞行法器,人修弟子们竟然惶惶不可终日,仿若天塌下来了一般。
“我去看看。”朗星河拍拍衣袍上的尘土,飞身跳下礁石往人修上岸的地方走去。
“徐兄!”朗星河扬声招呼,“今日一切还顺利?”
徐乐风跳下小船,笑道,“顺利,收获不错。”
朗星河见他虽然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心生不忍,问道,“徐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和我开口。”
朗星河心道,不就是丢了个仙云飞殿么,赔钱行不行?自己旁的东西不多,唯有灵石多如山。
徐乐风笑着婉拒朗星河,“朗兄你已然助我们良多,我等感恩于怀,当不得你再为我们费心了。”
看着这样的徐乐风,朗星河心里难受,他想要帮闻师兄,但是他也没打算要害了这些人修弟子。谁知自己一念之差,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般的大麻烦。
秘境之行即将结束,云腾书院这边欢欣鼓舞,满心期待,人修四大派则是愁云惨雾,丁点归家的喜悦都没有。
“都怨你,干嘛在梦境里把仙云飞殿给毁了!”四下无人之处,朗星河忍不住抱怨江普。
江普不服,眼睛瞪圆,嘴硬道,“怪我喽?咱们又是救人,又是造梦,忙死忙活,还不能收点服务费啦!”
江普揪揪自己的头毛,“造梦是这么容易的?我这几日毛毛大把大把地掉,尾巴都秃了!我容易吗?你还怨我!”江普委屈。
朗星河连忙道歉,“是我不对!都怨我!”朗星河是真没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真没想伤害人修弟子。
闻音见二人苦着脸,面皮皱巴成了包子,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我的错,我冲动不计后果,连累了师弟们。”
朗星河无语,“哪里能怪师兄,救人难道还有错了?!”说来说去,他们谁都没有错。
“要怪就怪这贼老天吧!”朗星河叹息。
江普却道,“都是他们的师长不好,忒小气了!”
朗星河却蓦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条新闻,说是一个小学生在学校踢球打破了学校的窗户,被要求赔偿,小孩儿担心被家人责骂,留书自杀了。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一块玻璃而已,至于吗?
殊不知在小孩儿心里,他的命不值一块玻璃。
为什么呢?问题的根源在于他的长辈、监护人在抚育他的过程中,一直给他灌输的思想和感觉就是——“你是贱命一条!你的命不值钱。”
在许多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事情,落在那孩童的身上,宛若一座大山压下,令他除了死,竟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出路了。
人修弟子们何尝不是如此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自己这般幸运,父母慈爱,师长关怀,朋友相护,灵石扔在水里听响也不会有人指责。
闻音见朗星河神色悲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接因我而起,出了秘境,我会向师长禀明一切,求夫子们出手相帮,向四大门派求求情。”
“可别。”朗星河忙道。
闻音不解,不知有何不妥。
朗星河道,“你们不知道,有些长辈极好面子,孩子犯了错,没人求情倒也罢了,有外人求情,便觉得丢人,表面和缓了,背地里惩罚加倍。”
“那可怎么办?”三人一筹莫展。
朗星河沉默着,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人修驻地,此时已经深夜,人修驻地依旧没有停歇,灯火点点,人影幢幢,估计是在清点物资,整理行李,为明日的返航做准备。
“要不.....”朗星河开口,又顿住了。他想,要不自己就当个背锅侠呗,对外宣称仙云飞殿是自己搞坏的。随即想到不妥,如今的自己可不仅仅是自己,正如出发前朱掌司所言,[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书院,代表着北国,代表着陛下!]
一座仙云飞殿自己赔得起,两族关系被破坏的罪责自己担得起吗?
朗星河打消了背锅的念头,余下的话语只化作一声叹息消散了。
“所以,这就是莫要轻易介入他人因果吗?”江普若有所思。不由想起观星课夫子的话来——[看到命运,相信命运,放下命运]。
不等江普深思那玄而又玄的命运,却见人修驻地突然爆发出一股金光,浓郁的灵气冲天而起,甚至肉眼可见!
“发生了什么?”灵气震荡,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朗星河三人更是直接冲下船去探查。
灵气飓风肆虐,人修驻地一片狼藉,简易帐篷被掀飞,一个巨大的阵法暴露出来。圆形大阵直径约莫五米,纹路繁复流转着金红两色光芒,充裕的灵气从阵法中蓬勃而出,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只让人心惊胆寒的力量蕴含其中,直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朗星河飞步上前,一把拽住被灵气风暴刮飞的徐乐风。
“我们.....我们......”徐乐风面容哀泣,嘴唇喏蠕着说不出话来,见朗星河满脸关切之情,不禁心生羞愧,喃喃道,“朗兄,这次就不连累你了。”说着,竟然挣脱朗星河的钳制,四肢放松,只让自己随风而去。
“徐乐风!”朗星河飞扑去抓,指尖擦过徐乐风的衣角,什么都没有捞到。
诡异的大阵双色流转,一边喷发着灵气,一边席卷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朗星河定定瞧去,只觉得这阵法有些眼熟。
“管不了了!快走!”江普拉住愣神中的朗星河往回撤。闻音早在情况不对时折返飞舟,指挥组织众人撤离。
朗星河脑子空荡荡无法思考,身体却本能地后撤逃跑。
“上来!”飞舟已经起飞,一个软梯垂下接应朗星河二人。
朗星河和江普跳上软梯的一瞬,飞舟飞速攀升,逃离被灵气飓风席卷的小岛。黑暗中一片混沌,唯有诡异大阵的光芒越来越盛,时而金光灿灿,时而血光渗人。
“闻音,助我!”严椿面色赤红,牙关紧咬,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操控飞舟逃离,可依旧远远不够。身后的飓风宛若吞天吐日的巨兽,巨口之下,吸纳天地间的一切。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脑子尚且混沌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狼!”混乱中,胡之腾拉着熊有渔挤到朗星河身边,四人手挽着手聚在一处,慌乱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
“怎么回事啊?”胡之腾问道。
不等朗星河回答,江普已经破口大骂,“那些害人精不知道搞的什么鬼阵法,闹出这般阵势!”
“对了!人修们呢?”他们驾舟逃跑,人修们呢?胡之腾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江普咬牙,“他们都被吸入那个阵法里去了!”
“什么!”众人皆惊,万万想不到临行前竟然平添波澜。
正说着,忽听一声爆呵,操控着飞舟的严椿和闻音双目赤红,面上青筋暴起,齐齐跪地倒下。
“咔擦”一声碎裂,飞舟陡然失控,宛若断线的风筝直直下坠,竟然是飞舟的防御阵和动力阵齐齐破损了。
灵气飓风袭来,宛若一条黑龙上承天际,下接大海,所到之处,灰飞烟灭。失控的飞舟犹如折翼蝴蝶再也飞不起,只随风浪被卷了去。
天旋地转中,宛若被塞进了涡轮洗衣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朗星河心想,这可真是熟悉的配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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