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餐厅时,沈冰比他来得更早,正坐在约好的位置上看菜单。
天气越来越暖,他只穿了亚麻材质的浅色衬衣,和亚麻色的头发很配,衬得皮肤非常白皙。
沈暮云已经不怎么记得他的模样,花了几秒才确认那人的身份,走近打招呼道:“沈老师,你来得好早。”
沈冰从菜单里抬起头。
上次见面是在昏暗的车厢,沈暮云头晕目眩中并没有看清沈冰的模样,此时再看才发现——他长得极为出色,五官不像沈乙那样坚硬立体,也没有沈甲的阴柔,气质冷而不锐,正好介于两者之间,清俊得恰到好处。
尤其是……鼻子。
鼻子格外标志,鼻头秀气,鼻梁挺拔,完全可以做美容医院整形的样本。
沈暮云不由自主地看了他的鼻子几秒,然后听到他用清冷的声音开口:“我建议你换一个称呼,不然这里会有两位沈老师。”
沈暮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很快挪开视线看向杯子里插的玫瑰花。
……等等,为什么会有玫瑰花?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沈冰仿佛有读心术,道:“每桌都有,这家店就叫‘玫瑰与酒’,你定的店。第一次来?”
沈暮云抬眼看了看四周,确实每桌都插了花。他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是的,我也是第一次来。沈老师,你希望我用什么样的称呼?”
对面人沉默两秒,道:“我年纪比你大,可以叫我哥。”
沈暮云:“冰哥。”
这个称呼似乎和他想要的“哥”不太一样,沈冰的嘴张了又合,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称呼沈暮云为:“小暮。”
把称呼定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沈暮云朝同事笑了笑:“好久不见,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
沈冰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他一笑起来,脸颊处竟然出现了两个小梨涡,整张脸瞬间犹如融化的冰山,给冷清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灵动之感。
沈冰招招手,叫来服务员,直接把两人份的菜一起点了。
点的都是沈暮云爱吃的。
点完,两人短暂对视,沈冰极为坦然地替他倒了柠檬水,坦然到让沈暮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告白信的话题。
犹豫间,沈冰先开了口,道:“我虽然在表演系,但看过你的画,画得非常精彩,所以前天的回答并非奉承。”
沈暮云略感吃惊:“哪一幅?”
沈冰:“关于怪物的。”
怪物……他的画作似乎多多少少都跟怪物有关系。
沈冰继续道:“长着深绿色眼睛、有两条尾巴的怪物盘旋于桂花树上,月光把它的鳞片照得像细碎白银一样美丽。穿着睡衣的影子藏在花园灌木丛中,悄悄欣赏怪物的身姿,仿佛他们是一对因为物种不同而无法相恋的爱侣。我很喜欢这幅画,非常静谧、温馨、浪漫。”
沈暮云很快想起来是哪幅。
他被他的描述惊得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沈冰微微歪头:“不对吗?”
沈暮云沉默许久,从手机里找到画的照片,向对面人确认:“你指的是它?”
沈冰肯定道:“没错。我非常喜欢它。”
沈暮云看了一眼自己五年前画的作品。
那段时间是他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画布上用了大量阴沉的冷色调,底色是深深浅浅的蓝,在蓝的基础上用暗红色勾出扭曲的、似人非人的形体,形体的五官直接被简化成三个尖叫的深蓝色黑洞,形成让人毛骨悚然的视觉冲击。
这幅画曾拿过某个意识流派的奖,沈暮云还记得很多对它的评价,基本都是“诡异”“潜意识”“超自然”……等概念性描述词,从未有人能详细讲出他画的是什么。
但沈冰看出来了。
他说里面有月亮、桂花树、银色的怪物,以及藏在灌木丛里的人。
沈暮云的心脏缓慢收紧,一股奇妙的情绪笼罩过来,让他的感官变得很迟钝,眼前又开始浮现梦境里的幻觉画面。
“你说得很正确,”他情不自禁道,对陌生同事莫名产生了倾诉的欲望,“我确实画了银色的怪物,但躲在灌木丛里的人并非是祂的爱侣,而是被怪物虏获的猎物。他在恐惧中绝望地跳下桂花树,被枝丫割破了皮肤,腿也摔断了,身前是紧锁的花园门,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怪物,血流得到处都是,血让怪物更兴奋……而他已经无处可逃……”
放在桌面的手开始发抖,沈暮云的声音越来越轻,瞳孔扩得很大,几年前的画迅速将他拉入了作画时的情绪。
沈冰的脸色在他的描述中越来越古怪。
但沈暮云已经沉进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同事的异常。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抚般的用力握紧,沈暮云的瞳孔终于开始对焦,把视线缓缓落在沈冰身上。
沈冰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跟他说:“别怕,怪物不会伤害他。”
沈暮云下意识地喃喃反问:“为什么?”
沈冰脸上勾起淡淡的笑意:“祂爱他,爱得发疯,怎么舍得让他摔下桂花树?祂会把他带回柔软的巢穴,用鳞片和蜕掉的皮筑成舒适巢穴让他安睡,再采集最新鲜的露水为他解渴,带他去宇宙里看最真实的月亮,用上亿年的陨石给他做戒指……”
话音未落。
沈暮云猛地把手抽出,拖来垃圾桶一阵撕心裂肺地干呕。
沈冰:“………”
他的手僵在半空。
沈暮云只觉得胃里阵阵翻滚,莫名其妙的恶心感捏住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恨不得把内脏全部吐出来。
这种崩溃的感觉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整个餐厅的服务生都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领班忍不住走到一旁,询问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沈暮云脸色惨白地坐直腰,用纸巾捂住口鼻,摇摇头,闷声道:“谢谢,我没事。”
领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暮云缓了好一会,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柠檬水,压住身体的紧张反应,抱歉地看向沈冰。
“不好意思,我……”
话断在这里。
他惊讶地发现,沈冰的脸色甚至比他还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对人生失去了希望。
“……我最近身体出了点毛病,”沈暮云尴尬又忐忑地把话继续说下去,“时常会出现一些莫名的反应,绝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真的非常抱歉,冰哥。”
沈冰雕塑般“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僵硬地哑声开口:“没什么……我知道你请了长病假。”
沈暮云耳朵通红:“请相信我,真的只是生理反应。”
沈冰:“……嗯。”
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
许久,沈暮云小心转移话题:“谢谢你喜欢我的画,很少有人能真正看出我在画些什么。”
“你的画,”沈冰也不太自然地接过话题,嘴角的弧度已经挂不住岌岌可危的自尊,“确实挺好的。但为什么都是景和物?”
说着,他凑近一些,直视沈暮云的眼睛。
“你从来没画过人像,就算画里有人物,大多也是模糊不清的。我很好奇你会在人像画里画些什么……会画自己喜欢的类型吗?”
沈暮云正处于心虚状态,所以格外诚实:“我画不好人。只要一想到人身上的细节,作画的灵感便会被迅速吸空。但我最近生了一些……嗯,比较奇特的病,又有了新的感触,所以近期在尝试画一幅真正的人物油画,大概需要耗费一两个月。”
沈冰:“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很好,男人,”沈冰道,“一位真正的人类男性?没有鳞片、没有尾巴、没有深绿色的眼睛?”
“……”沈暮云犹豫半秒,察觉到眼前人此时心情很不好,不由得放轻声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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