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这几人先是被里面的人令兵马倒了蜡烛烧了身上,仅仅一刻不到的功夫就被破了法,被自己放进去又狼狈逃出来的阴魂追着索命
“就是现在!”那个矮壮的道人一声令下,可这光盯着院子幸灾乐祸的几人丝毫没有察觉,就在那墙下法坛的白烛倒的同时,正有一群身上幽绿掺黑,形似蟑螂却身形小了许多的怪虫爬到了他们脚下,而这黑绿纹的怪虫背上还背着一只浑身黑得毫不起眼的蜘蛛
蜘蛛在看到人之后跳下了原本借力而来的虫子身上,极快地爬到了几个道人的与阿四的后颈,只是阿四恰好脚下太急绊了石头,那蜘蛛被甩了出去,这才险险留下了一条命,而那几个道人还没走出两步,竟然就脸色发黑两眼翻白地接连倒下断气,阿四吓得尖叫后退,用手撑地往后去爬,因为他看到了几个刚断气的人后颈爬出了一只浑身血红的蜘蛛,它们停了停看向阿四,却也仅仅看了看便转头往着那两处挨着的破院去了
阿四自然也被这成蛊了的“血珊瑚”咬上了后颈,他拼命挣扎,眼看脸色越来越黑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身后亢龙山传来一声术法炸地的声响,随后他后颈而来的刺骨剧痛竟然瞬间消失了去。缓和了片刻,这才一咬牙关往山上跑去,打算不管受着怎样的罚,都要去见肖苇禀报,早在刚刚几人远处观战时候他也在自己心里打好了算盘,若是这几个也死了,那么七圣后人一伙多少也有耗损,他作为唯一活着的回去报信,总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亢龙山是一处无论远近海陆所见都灰褐光秃,终年雾瘴绕着的庞然大物,阿四随着肖苇第一次来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们一众并非修行者的被得令在山下看着那些自愿或是被坑蒙拐而上了鸿禧暗船的一群肮脏不堪的人。
他曾跟三哥打听过这些人入山之后可是如同战俘与农奴那样开地凿石到死,三哥其实也说不清楚,但打从他在鸿禧得了近身肖苇做打手随从以来,这些被如同牲口一样拥挤拉进山去的就从来没再见过了,他出于好心不想让阿四一众后生发噩梦,这就点头说就是如此,丝毫不提曾经见过有穿着破烂的死人和残肢被抛海一事,以至于阿四到今日才晓得,这山里是一处偌大的修阴养鬼的道场,即便是他们这种当街打死过人,在赌档抢客或是与其他商行抢码头时长刀肉搏的都是三五步就能被四周的阴森给吓得腿脚发软。
他到底是个曾经做过力夫脚行的,即便被那怪虫子吸了不少血气还是受住了亢龙山里那其中中掺着阴笑幽咽的阵阵阴风,夜晚才是这山中最热闹的时候,他跑过一路招了不少山中那些阴术士的注目,只是他们并没有哪个过去扶一把问一句,看着吃力从山脚方向往上的阿四窃窃私语或是不加掩饰地嘲笑讥讽,说他一看就是擅自下山动手讨了苦头的,但心里也泛起惶恐,打量起要不要将自己已经打点妥当的法器符箓先收着,今夜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阿四那后颈散出的血气惹来了不少阴魂与鬼瓮有所动作,只是他们刚要晚上扑,便会遭到有人打来的术法给打个粉碎,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了十来个之后,这些阴魂也只好远远地看。他不敢停下半分,虽说阴魂他看不到已经聚满了山间,可这亢龙山里唯一有的树木是一种瘦高的枝丫如同烟鬼饥民的手脚一样,深绿叶片稀疏得很的怪树,而这树上停满了原本在肖苇的公馆屋顶偶尔会有三五飞来的红眼老鸹,这些鸟错落在怪树上面朝着他叫嚣挑性,偶尔有几个一口咬了颗这怪树上面鲜红如血的果实,满口如同饮血一样将果核吐向这个狼狈前行的人,只是也都没有一个如愿
“别往前了!你不要命啊!”阿四终于还是被人拦下了,他两眼昏花地瞧出了正是肖公馆的大管事德福,不禁猛然瘫软跪地,有些委屈地带起了啜泣
“德福叔,我不该下山,我……我要去求肖先生原谅我,我……刚刚在山下也不是完全没用,我给了那院子里住的人一点教训,他们有受伤的……”他其实在来路时候自己编排了一大堆情节要跟肖苇去报,可这会儿却语无伦次,头脑空白起来
德福其实心里对他也是鄙夷得很,但出于曾经在广州一起朝夕相处的良心还是将他扶进了山脚这座琉璃珐琅富丽得不该是这山里荒凉该有的宫庙院中,阿四命大,恰好遇上了原本在主殿后堂候着肖苇的他因为门内满耳自己东家的哀求苦吟太过揪心而出来偷偷摸一把老泪;也恰好自己是个祝由医道与肖苇每回被顾良潇折腾完事之后都虚弱无比,他早就在广州那会儿就炼好了大补气血的丸药与外伤敷药
德福虽说存疑阿四这等贱命俗人怎么能有条命从七圣后人手中逃出,还没被这山里如此多阴邪玩意生吞活剥的,但既然自己刚刚舍不得他进门送死,这会儿便尽了全力给他医伤配药,很快一张死灰的脸上就又有了血色,他已经嗡鸣了一路的耳朵也渐渐听到了更多的声响,听道了这宫庙之中似乎有个自己听过的声音在哀嚎嘶叫与一个尖锐得人心里发毛的笑声掺杂地幽幽荡在这宫庙天上
“德福叔,您帮帮我,我要自己去见肖先生,山下的事我会跟他说明白,他要杀要罚都是我的命。”别看他一脸委屈,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合计着最后肖苇会给他些什么好处了,却不知德福将跌打膏往桌上一砸,很是生气,就在此时又几声撕心裂肺隐约而来,他只好松口
“你将事情说我一遍,不是不让你进去,是大先生与涟先生正在里面商要到关键,我恰好得去送趟药给涟先生,应该在那三位暂歇的功夫能听得进你的事情。”
他自然不只是想帮阿四而已,今日里面比起广州的地宅似乎残忍更甚,而肖苇的身子打从星罗洞被解袭洪不知请了什么魔高一丈的高人伤就从未彻底好全,半年多前顾良潇出关之前那回更是让他这半年各种中西法子才保得起术不碍,眼下已经是兵临城下了,即便这几人对后山的那位再有胜算,也不该如此惩罚这么一位劳苦功高的,何况肖苇对他还有收留的大恩!
阿四其实心底满是不服,可是眼下一想,自己替着肖苇埋过那么多从公馆窄门里送出来的死人,还是向德福开了口,恰好在他说完的时候有一个常年替德福打下手的下人来报,说是药已蒸煮好了,德福便交代了他过一刻钟再将茶炉里煨着的那碗自己喝去,这就出门去了
他端着一个还有热腾扑面的蒸笼再转到了这宫庙主殿的后堂,殿内并无人再候着,通亮的灯火映着一张张主分坛上各个诡异鲜活的神尊脸上,他们似乎眼会转动,待得德福再到后堂那扇深绿的高门面前时候,身后有幽幽的窃笑传来,但他并没理会也不害怕,只是挺直了脊背很是恭敬地朝着门向喊道
“大先生,涟先生的药已经好了”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这门伴着一阵阴森带腥的凉风吱呀而开,他脚下稳当地跨过了高槛,即便心里翻腾难受不已,却还是咬紧牙槽不敢有半分神情而对着屋中符箓地毯上面宽衣赤条,浑身被汗水不知洗刷了多少回的两人,而此时的肖苇已经全然背朝天地瘫在毯上奄奄一息,任由那十指扎进他腰间皮肉的人摆布玩弄。背后深褐的旧伤又被划开了新的血红抓痕,与他往日人前总是一身洋装考究,满身富贵的体面天壤之别
而在顾肖两人身后四五步左右的蒲团上面坐着个面色四死白,唇上满是鲜红的不大少年,他的眼睛始终在酣战的两个男子身上,放肆尖锐的笑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把德福放在眼中
第158章 不正心
德福走到那少年身旁才换来了他斜斜一眼,即便阮青涟已经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他在鬼王宗里面也还不是至高的那位,他先将蒸笼放在少年身旁,随后又站直朝向他身后那个从地宅里原封不动请过此处的鬼尊
“宗主,涟先生”这鬼尊前面那些脏腑与残肢都还偶尔会有血水渗出,想必是今日有术士所得了后堂的令来问他要了能让人浑身失去六感却不致死的药帖而生生开膛卸下的
阮青涟一副懒散模样启开了蒸笼,将里面褐黑乌亮的肉丸拈了一粒嚼了起来,肉汁覆上了他那刻意抹了人血的唇,更是红得让人难以忽略,而他正在吃的分明是肉泥的丸子,却没有一点荤油肉香的气味,反是一掀蒸笼,是一股诡异的药苦,若是头回闻见的定就已经喉间翻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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