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飞升(130)
少年重新垂下头,缩回了角落,缩了很久,好像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挣扎。
最终,少年好不容易才选择了慢慢爬起,中间还曾因为双手无力摔了一次,可他就像是摔的不是自己一样,毫无知觉,连眉头都没皱的就又重新尝试了一遍,不算特别稳当的站了起来。他打晃了一下,这才举步维艰的走到了院子门口,放下了一个瓦罐一样的东西,又朝笔耕辍刚刚离开的地方拜了拜,然后才一步一蹭、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隐去身形站在院子门口的笔耕辍很欣慰的发现,少年走的方向是去前往离这里最近的河水支流的。
笔耕辍拿回了少年放下的瓦罐,去给颜君陶看。
【这里面是什么?】颜君陶总能把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一个适度的区间。
“打开看看吧。”笔耕辍刚刚没有出现,不是他贪图少年这点东西,而是不想打破一个少年最后的自尊。这大概是少年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决定把它留下当感谢,如果笔耕辍拒绝了,还真不好说少年会怎么想。
瓦罐能够隔绝气息,打开之后才能感受到里面的暖意与勃勃生机,那里有一颗蛋,青色的、光滑的蛋。
笔耕辍认不出那是什么,颜君陶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颗龙蛋。和上辈子他生母陶清音给他的一模一样,那个是颜君陶当年破壳而出时留下的残片重新拼接而成的。
是的,颜君陶是卵生。
按理来说,颜君陶的但蛋壳应该是被医师临所掌握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辗转到了陶清音手上。后来陶清音借此和颜君陶叙母子之情,又物归原主,把蛋壳重新送到了颜君陶的手上。龙族身上都是宝,蛋壳也不例外,但颜君陶却没想过要用,他只是想得到。
这辈子颜君陶对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房子”已经没什么执念和感情了,因为他意识到,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不是那小小的蛋壳,而是医师临,他的亲哥。
“这是龙蛋?这么小?”笔耕辍不可思议的把那颗也就和他巴掌差不多大的龙蛋拿了起来,在眼光下打量着那颗不透明的青色龙蛋,大小与鸭蛋无异。笔耕辍的动作带着一些正常人都会有的小心,毕竟这可是一条正在孕育的生命。
世人几乎没可能见过真正的龙蛋,他们只能靠着臆想,猜测龙蛋怎么也应该比鸵鸟蛋大,得双手抱着的那种。
但真正的情况却是龙蛋就鸭蛋这么大,特别具有欺骗性,这也是龙族在子嗣稀少的情况下进化而来的一种生物自保的本能。偷蛋贼绝对想不到,长大后那么威武的龙,小时候会住在这么小的蛋里。
颜君陶也是如此,若没有医师临,他不是死胎的话,他出生时就会和小蛇似的,只有一小条。
当然,有了医师临,颜君陶不再是个死胎,相反他被借腹生子,像个人一样成了胎生。
“那个少年怎么会有龙蛋?”说真的,笔耕辍有点后悔刚刚没有仔细问清楚了。在这个年代,一个外族拥有一颗龙蛋,这罪过可太大了。当然,要是魔族偷蛋,少年保护下来了,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可那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保护下一颗龙蛋的类型,最重要的是,当他问笔耕辍“你是龙族吗”时,笔耕辍的回答是他不是。
在明知道笔耕辍不是龙族的情况下,给了笔耕辍一颗龙蛋……
【找他来问问,不就知道了?】颜君陶想的就没那么复杂了,既然好奇,那就问嘛,实在问不出来,还可以搜索记忆空间。
结果不等他们问,少年已经主动重新送上了门。
少年跑的气喘吁吁,但精神头明显已经好了一些,看来是喝了水,饱了腹,又重新有力气了。可以看出他不只满足了口腹之欲,还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外表,虽然依旧不太习惯被人看见自己,伤口还挂在脸上,但他已经很努力了。
伤口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他身上的水滴还没有干,在拍门时很不好意思的留下了一二水渍。
少年去而又返的意图,就是想要回自己的瓦罐。
颜君陶和笔耕辍互看了眼彼此,心目中更加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他们先假装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打开瓦罐,只是好像不经意的问:“那瓦罐里有什么?”
少年低着头,始终不太习惯于人对视,他只是犹犹豫豫的踟蹰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祖传的。我本来想送给你们当做谢礼,可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合适。那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对于你们应该就不值钱了。我以后肯定会赔给你们更贵更好的!”
少年在撒谎,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一开始想交给笔耕辍,只是如今又后悔了!
颜君陶在空中写着金字:【但你已经给我了。】
少年不得不抬头看字,却露出了一脸茫然——他不认字。在这个年代,真正认字的属于少数,龙凤还有一些魔族。其他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都不高。
颜君陶有些泄气,只能把场合交还给笔耕辍。
笔耕辍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少年,真的是越看越像人族,不是那种很彻底的人,但至少他有进化成人类的可能。
“你是……魔族的混血?”笔耕辍这样猜测道。
少年对此好像有点自卑,他再一次缩回了头,轻轻的点了点。他是最奇怪的魔族,没有角,也没有尾巴,出生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仙力。幸好能够修炼,要不然就真的要被欺负到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就这么在魔族内瞎混着长大了,备受欺凌,但顽强的活着。
第96章 九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不等颜君陶和笔耕辍搞清楚少年和龙蛋的关系,他们所在的小院大门就再一次被从外面敲响了。那敲门声不疾不徐, 不快不慢, 却又能够始终保持在一个足以提醒你它一直都在的频率与音量上。让一直平波无澜的小院变得异常热闹。
也不知道怎么的, 今天的来人格外的多。
笔耕辍警惕的打了个手势, 让颜君陶和少年原地等待, 他自己独自去开门。在从颜君陶口中得知了混元圣人的存在后,为保证颜君陶的安全,笔耕辍如今谁也不信,凡事更愿意亲力亲为。
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缓缓露出了等在外面之人的容貌。
那是个身着黑袍、容貌无法看清的青年,一头黑色的长发浓密乌亮, 就像是上号的黑色锦缎。青年手持一把画着金色符箓的黑伞,只从从容容的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绝对没有办法轻视之感。而从青年那拿伞的如玉双手和挺拔的身姿上, 也不难推断出,青年本该拥有怎么样的倾世之颜。
事实上,拥有一次重塑仙体机会的仙人, 就很少有不好看的。哪怕是一脚已经要跨入微胖界的笔耕辍, 也是个五官十分出色的无情道修。
笔耕辍不认识对面的青年, 青年倒是好像很熟悉笔耕辍,开口就是一声哥。
“不熟,别套近乎。”笔耕辍对青年十分忌惮,看似随意搭在门上的手,实则随时可以变成鹰爪, 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并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黑虎掏心。笔耕辍之所以没有直接出手,不是他天性热爱和平,而是他很清楚能够让他都看不清容貌的人,只可能是修为比他高的。
对于这种人,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笔耕辍实在是不想在群龙未至,身后又有弟弟需要保护的时候贸然出手。
青年低笑了一声,一手握拳抵唇,一手以伞为撑,翩翩而立,就如一副清新隽永的水墨画般,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他不得不自报家门,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好打消笔耕辍的警惕与防备,他说:“我叫容兮遂,不知道兄长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原来就是你这个恋童癖!”本来还打算和容兮遂讲道理的笔耕辍,听到容兮遂的名字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直接崩了,很利索的动起了手。
笔耕辍以脑洞入道,实战不是不强,只是每战斗一次,他的体重就又要增加一些,特别的烦。
但……
既然已经增加了,笔耕辍自然不想浪费机会,物尽其用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与容兮遂展开了你来我往的斗法。各种颜色术法在空中碰撞,留下各种四溅的火星。
容兮遂顾念传闻里颜君陶与笔耕辍的感情,以及笔耕辍在他没有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对颜君陶的百般照顾,对笔耕辍诸多忍让,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主动出于。
在不能太过发挥的门口,一时间,一个圣人和一个准圣还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笔耕辍知道容兮遂是在让他,这不仅没让他开心,只他更加的火大,是个男人就没有办法忍!这个该死的恋童癖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该死!笔耕辍的动作势如疾风,出手更加狠辣了几分。
容兮遂只是抬起手中的黑伞,一推一档,始终在保守的防御姿势上,坚持没有对笔耕辍出手。
容兮遂一心二用的在心中盘算,和颜君陶关系很好的哥哥团里,他已经得罪了医师临和道主,公子阳被医师临影响的看他也不算特别顺眼,他实在是不能再给自己树立一个新敌人了。
直至他们已经足够压抑的斗法声还是惊动了颜君陶,颜君陶带着少年一起跑了出来查看,容兮遂这才突然借力往前一推,撑开黑伞,手腕了一个灵活的挽花,然后便轻松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把笔耕辍挡了出去,休战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
笔耕辍也不想让颜君陶看到他比较凶残的一面,立时收势,于空中后退半步,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而只在着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足够颜君陶看清楚来人正是容兮遂,并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准道侣。
上辈子的颜夫人,曾经以一种追忆又哀伤的口吻告诉颜君陶,思念如水,不可断绝。如今当颜君陶自己去体验过后,他反倒是觉得思念更像空气,平时注意不到,只有再一次见面时才会明白自己这些日子过的有多么行尸走肉,仿佛连吃喝玩乐都变得没意思起来。
每一天、每一天,颜君陶对容兮遂的思念都在逐渐增大,即便他从未挂在嘴边。
那些被压抑下的担心与紧张,在见面的这一刻才全部集中爆发了出来。颜君陶也并没有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他热情的抱住了容兮遂,再没有过的主动,再没有有过的用力。
容兮遂勾唇,一边享受着来自准道侣的投怀送抱,一边不忘用仙术困住了颜君陶身后的少年。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还在考虑与颜君陶汇合后,要怎么去找到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陶陶的运气果然才是他们所有人的巅峰。不过困住了对方,容兮遂就暂时没再去关注了,因为……
什么都没有颜君陶重要啊。
容兮遂在颜君陶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像是个痴汉变态,但他也无所谓了。呼吸着怀里颜君陶熟悉的体香,好像是混杂着佛手柚和铃兰的味道,有一种带有强烈穿透力的清澈干净,这让容兮遂终于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每次拥颜君陶入怀,容兮遂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受,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对世界失望透顶。
容兮遂的手如烙铁一般,带着灼热与不容置疑,他死死的锢着颜君陶,不断把颜君陶与自己贴近,贴近,再贴近,他是那么发自肺腑的想要就这样和颜君陶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只有颜君陶是温暖的。
他是冬季的旭阳,是夏日的凉风,是必需品中的奢侈品,是容兮遂想要靠近又生怕伤害的奇迹。
他的奇迹呵着气,在他耳边表达相思。
容兮遂也回以更多的热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滂湃的热情也只是他心中爱意的冰山一角,他不敢再表现更多,生怕吓到颜君陶。没有颜君陶,他是真的要活不下去。即便这话听起来矫情又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