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85)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顾九对薛荣使了个眼色。薛荣疑惑地皱皱眉,见顾九似有什么在场不方便说的话要告诉他,便道:“罢了,你们先跟我出去,既入了这里,量你们也跑不掉。”
然后带着顾九和邵逸出了门。
到了僻静角落,顾九拿出一张符纸,在薛荣惊异的视线下,单手掐诀,将刚才为薛雅诊脉时触碰到的一丝气息引进符纸,又让薛荣要来一碗净水,将符纸烧在了碗里。
一股烂肉腐臭的味道霎时钻入薛荣的鼻腔,让没有准备,不慎闻个正着的他几乎呕吐出来。
“你们烧了什么东西!”薛荣觉得自己都要被臭晕了。
早有准备捏住鼻子的顾九瓮声瓮气地说;“这是从你姐身上引出来的,腐尸身上独有的味道。”
第97章
“腐尸?人的腐尸吗?”薛荣捏住鼻子, 一脸惊色, 见顾九点头就道:“我姐好好地, 身上怎会有腐尸的味道?”
顾九燃了张净水符在碗里, 然后将水倒掉,才对薛荣道:“令姐虽性命垂危, 但还是活人,活人身上最多只有死气, 不会有腐臭味,唯一的可能就是经常接触令姐的人里, 有与死尸接触过的,尸气残留在了令姐身上。”
薛荣狐疑地看着顾九:“你之前说你不止会看病还会抓鬼, 不是江湖骗子说来骗我的?”
顾九凉凉笑道:“我有那么好一只人参卖了钱干点啥不好我来做骗子, 得多闲啊。”
薛荣表情讪讪, 也觉得顾九说得有道理。然后他只要想到有人才与死尸接触过又马上靠近他病重的姐姐,薛荣就觉得这事让人无法容忍,他愤然道:“真是岂有此理!郑家下仆是欺我姐重病无力, 居然敢这样敷衍地照顾她。”
邵逸提醒:“你的关注点错了。”
顾九也觉得无语, “你不是应该好奇,好好地谁会没事去接触死尸, 这死尸又是哪里来的?”
薛荣迟疑道:“这个我得好生查查,不过我姐现在身上还有尸气?残留在她身上会不会不好?”
顾九道:“当然会不好,尸气是晦气, 令姐如果一直被携带尸气的人接触, 也就难怪她会病得这样重。”
薛荣刚才可是看见了, 顾九在那碗奇臭无比的水碗里又烧了张符,那水就从漆黑变得透明干净,令人作呕的味道也消散了,于是就催顾九:“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你刚才那符烧一烧,把我姐身上的尸气烧掉。”
烧是肯定要烧的,只不过屋里还那么多人守着,未免又听一通叱责教训,顾九说得等这些人散去之后。
薛荣只好焦灼地等,一会儿看屋里,一会儿看蹲在旁边逗猫儿的顾九他们,一会儿又招来下仆问郑文宣回来没。每次只要听到下仆回说郑文宣还没回来,薛荣脸上的乌云就要多飘一层。
顾九看薛荣对郑文宣这个姐夫意见挺大的样子,略好奇,不过没问。
等了半个多小时,院子外终于传来了喧哗的人声,然后顾九抬头,就见一名二十来岁的清隽男子迅速朝这边过来。
薛荣不满道:“姐夫,你总算回来了。”
郑文宣神情焦急,提着衣摆匆匆踏上台阶,“你姐怎么样?”
“还没醒。”薛荣刚说完,就听屋里也喊开了,迭声的“醒了”“醒了”传到了外面。
郑文宣闻言神情猛地一松,匆忙的脚步立即缓了缓。
“我姐醒了?!”薛荣则欣喜若狂,感激地看顾九他们一眼,转身拨开前面的郑文宣跑了进去。
刚被顾九摸了肚子还躺倒在地的小弟一骨碌翻身起来,窜到郑文宣脚边,绕着他转了一圈,而后冲顾九叫了一声。
郑文宣脚步被小弟挡住不得不停下来,他看着小弟蹙了蹙眉,然后疑惑地看了看顾九和邵逸,他不认识他们,但看到他们刚才与薛荣站在一起说话,知道他们该是薛荣带来的,便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绕过小弟,进了薛雅的房间。
顾九盯着郑文宣的背影,抱起小弟挠着它下巴,低声问:“你在他身上也嗅到了死尸气息?”
小弟发乎呼噜呼噜的声音,享受地眯着眼睛,喵了一声。
邵逸道:“我觉得这个郑文宣有古怪。”
薛荣和郑文宣的种种表情乍看之下似乎相同,但邵逸观察入微,虽然只是极短的一面,他却从薛荣和郑文宣身上看到了极大的差异。
薛荣知道薛雅可能要死时,焦急中还带着悲痛与哀伤,而郑文宣刚才从外面一路疾步过来,表现也是因为薛雅快死而带着忧心,但邵逸只在他脸上看到了忧虑并无伤心。
当屋里传来薛雅醒来的声音时,薛荣是非常高兴地,发自内心的庆幸激动。郑文宣脸上虽然也是庆幸放松,但邵逸没在他眼里看到半点真情流露的开心,庆幸是有,却与薛荣的那种亲人失而复得的庆幸完全不同,郑文宣邵逸的感觉倒更像是一种眼看某件事就要因为薛雅的死而功亏一篑时,却又忽见转机的庆幸。
邵逸从小跟着方北冥与各路人打交道,上到权贵宗族,下到平民乞丐,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太多,他不觉得是自己看错多想了。
顾九听了后,也颇为赞同邵逸对郑文宣的猜测。薛雅流产那年,也还不到十七岁,她人年轻,身体的恢复能力是不错的,就算摔一跤导致再不能生,也不至于让她好像就此迈上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一样,一年一年地虚弱下去,便是好参好药都补不回来。
顾九抱着小弟,也和邵逸进了屋。
郑文宣坐在床边,握着薛雅的一只手,一脸心疼地与她说着话,薛雅虽然醒来了,但是没什么精神,所以只时不时点头、微笑来回应。
其他人见顾九两人进来,脸上表情都有点尴尬,尤其是之前呵斥过顾九的几位大夫,之前他们都说薛雅这次救不回来了,还让薛、郑两家做好准备,没想到人家一颗小小的药丸,就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因为那药丸顾九也说了是他师父所制,又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算不得他的本事。
薛雅醒了,屋里就不好再围这么多人,薛、郑两家的老爷夫人招呼着几名大夫离开,薛荣说还要留顾九给薛雅再仔细把把脉就暂时没离开,随后他还拿出从顾九那买来的人参交给郑文宣,“抓药的事一向是姐夫盯着的,我姐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药了,赶紧叫大夫配制出熬来给我姐喝下去。”
郑文宣一脸欣慰与感激地拍拍薛荣的肩膀,“这次多亏你,你姐才能活下来,她若是出事了,我、我真的不知往后该怎么办了。”
薛荣没好气道:“你平常要再多腾出点时间陪我姐就好了。”
郑文宣苦笑一声,似有难言的无奈,冲顾九他们感激地拱拱手,拿着人参出去了。
郑文宣一出去,薛荣过去将门拴好了,就小声催顾九:“快、快,点符纸烧了。”
薛雅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根本无心力去看薛荣他们在做什么。
顾九符纸拿是拿出来了,却是从刚才薛荣被郑文宣拍过的肩膀上引下一缕气息,然后看着薛荣冲桌上的水壶抬了抬下巴,“倒一杯过来。”
薛荣懵了懵,稀里糊涂地倒了一杯递到他手中。
顾九离薛雅稍微远点,一张符纸烧进去,熟悉的恶臭传来,再次让毫无防备的薛荣差点又被臭晕过去。
薛荣不可置信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顾忌着他姐,用气音问道:“我身上怎么也有?”
顾九道:“因为这尸气是从你姐夫身上传过来的。”
薛荣摸着刚才被郑文宣拍过的肩膀,“你是说我姐夫接触过尸体?”
顾九点头。
邵逸仿佛不怕臭地将杯子里飘出来的恶臭往鼻子边扇了扇,“死尸死去的时间越久,臭味越浓,以这味道的程度来看,你姐夫接触的尸体,至少也是死了三年以上的。”
什么人会接触这种尸体呢?这个时代也只有那些挖坟摸金的盗墓贼了,可郑文宣家是几代的养蚕大户了,当然不会是盗墓贼。
薛荣也想不通,不过这些不是现在他要追究的,“先把我姐身上的尸气烧掉。”
要祛除薛雅身上沾染的尸气就不用那么麻烦了,顾九将一枚祛晦符,串上红绳递给薛荣,“给你姐戴上。”
绳子很短,一看就是戴在手上的,薛荣给薛雅戴上时,顾九这才注意到,病重如斯的薛雅,枯瘦的双手还给指甲染了朱红色的蔻丹。
病得都起不来了,居然还有心情染指甲?
顾九说:“你姐还挺注重个人形象的。”
薛荣见他盯着薛雅的指甲,叹息道:“我姐没病之前,这双手可好看了,指甲也银润光泽,她病后,人瘦了,手也不好看了,我姐夫为了哄我姐开心,就四处搜集女子皆爱的蔻丹回来,亲手给我姐染上。”
顾九和邵逸已觉得郑文宣古怪了,对他如此宠爱病妻的举动就报有了怀疑。
顾九走过去,抬起薛雅的右手,凑近了在她的指尖上都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对,然后又拉起薛雅的左手看。薛荣正想呵斥顾九登徒子的行为,就见顾九忽然皱眉。
顾九叫邵逸:“师兄,你过来看看。”
邵逸过去,在薛雅左手的中指指尖仔细看了看,“针孔。”
“有针孔?”薛荣本来只想买个参,结果带回来两个大夫,最后得知大夫还会抓鬼,现在会抓鬼的大夫抓着她姐的手,说上面有针孔。
事情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薛荣在顾九的指点下,果然在他姐中指的指甲盖下发现了一个极细小的红点,因为指甲被染色的原因,红点又靠近指甲,几乎被那颜色遮掩过去,若换成他自己来看,绝对发现不了。
十指连心啊,指头被针刺得有多痛?薛荣再次愤怒了,“是谁!居然拿针刺我姐手指头。”
顾九放下薛雅的手,“我想我知道你姐为什么血气虚弱得这样厉害了。左手中指最靠近心脏,针刺此处,只为取这里的心尖血,若将这血拿去行鬼蜮之事,对人的影响就不单是失去一点血那么简单。”
第98章
薛荣刚才说起自家姐夫为姐姐染指甲时, 语气还带着几分感动, 但看到针孔后,所有情绪便全转为了愤怒,已和顾九他们一样,对郑文宣产生了怀疑。
不知薛荣忽然想到什么, 神情变得极为惊骇, 向邵逸确认,“刚才你说,刚那臭味得死了三年以上的尸体才会有?”
邵逸点头。
顾九问薛荣:“刚才我就想问你, 你对郑文宣的感官,好像很矛盾?”
谈及对方对重病家姐的宠爱呵护时薛荣会心生感动,但其他时候,薛荣看郑文宣的眼神好像又有着许多不满。
薛荣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薛雅,与顾九他们走到窗边, 用薛雅听不到的声音说:“郑文宣在与我姐成亲之前, 曾与一名女子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