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87)
“不行,等天亮了我得去把我姐接回来。”薛荣快速把泥土往回铲,因太过焦急把铲子舞得快飞起来。
顾九不赞同薛荣的打算,“活尸是死人,醒来后即便能跑能动,也六亲不认,它只有掠夺的本能。郑文宣用你姐的心尖血养活尸,几年下来,你姐早与活尸之间有了无形相连的线。若有你姐的血喂养着,它目前可能不会醒,但鲜血一旦断开,它便会立即醒来,循着那条线,不管你姐在哪,它都能找过去,到时候你姐还能活命?”
薛荣急道:“这不是有你们在吗?”
顾九无奈道:“问题我们现在不知道郑文宣是多久供养一次鲜血,它又什么时候会醒。难不成守着你姐一直等下去?你觉得依你姐深爱杜文宣的样子,她能离开杜文宣多久?哪怕杜文宣现在就死了,但尸体只要还在,你姐都是危险的。且还有句话,叫防不胜防啊。”
薛荣郁闷地挠挠后脖子,“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暗中观察。”顾九说,“到下一次供养的时候,郑文宣肯定会到藏尸体的地方,趁着尸体没醒将其消灭,把对你姐姐可能造成的危险减到最小。”
薛荣只好道:“好吧,只要别让我姐出事就行。”
三人将薛锦薇的空坟重新填好,扫去痕迹。回去的路上,顾九叫薛荣查探一下郑文宣平日的行程,他们能直接找到藏尸点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种复活死人的事骇人听闻,在薛锦薇“复活”之前,郑文宣肯定要极力掩饰的,因此哪怕薛荣叫人仔细查探了他的行程,并没发现他去过什么阴森的地方,什么都正正常常的。
如此过了几天。
这日,住在薛宅的顾九和邵逸被郑文宣请到家里,给薛雅把脉。
“还不错,如果你的身体能一直保持成这样,再调养个两三年,便可恢复正常。”顾九放下薛雅的手,说道。
薛雅眼中却难掩失落伤心。
同来的薛荣凑过去安慰她,“姐,你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薛雅淡淡地笑了一下,“顾大夫说的这话,这几年来我不知听过多少回,病情却始终反反复复。我这身体啊,是好不了了。”她握着薛荣的手,看向郑文宣,眼神不舍,“总是叫你们跟着我一起难过伤心。”
郑文宣疼惜地看着薛雅,“顾大夫年轻有为,他的医术了得,这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郑文宣郑重地冲顾九鞠了一躬,“顾大夫,郑某愿聘您为我郑家医师,常驻郑家,为我爱妻治病,还望您应下。”
顾九眼睑微动,看着神情恳切的郑文宣,慢慢地笑了,仿佛涉世不深,对谁都怀着一腔热血的纯良少年,“郑少爷对爱妻一片拳拳之心,既你已开口,我若再说不愿,岂不是显得无情无义?你放心,顾某一定不负你所托,定会将少夫人这一身沉疴痼疾,彻底根治。”
然后郑文宣便放心地笑了。
住进郑文宣安排的客房,薛荣急如风火地跟进来,“郑文宣一看就心思不纯,你们怎么就答应了呀?”
邵逸在房子转了一圈,道:“他不敢做什么。”
顾九拍拍软和的枕头,乱没形象地靠在床头,也道:“郑文宣无非是想找个替死鬼,请我给你姐治病,哪一天你姐若忽然死了,豁达一点的只会认为是你姐终于病重不治,而像你的爹娘,肯定接受不了你姐的病逝,多是会迁怒,将责任推到我头上,有了背黑锅的人,谁都不会怀疑到郑文宣头上。”
薛荣一拍桌子,“好恶毒的心思!”
“你回去吧。”顾九说,“仔细接下来几天郑文宣的行踪,他既然连背黑锅的人都找到了,我觉得距离他心中薛锦薇复活的时间不远了。”
薛荣离开后,顾九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一声小弟。
每到一个新地方,小弟总是会习惯先查探一下周围的地盘,小弟对人很警惕,若有人意图靠近它,老远它就跑了,所以顾九从不担心现在的小弟着了谁的道。但是小弟但凡离开顾九,也绝对不会离得太远,顾九叫它几声,至多等五分钟它就回来了。
但是这会儿顾九等了五分钟,又叫了它几声,再等上了大概五分钟,也不见小弟回来。
顾九一下子觉得不对了,立即起身开门出去,准备和邵逸分两头去找小弟。却在这时,屋檐下忽然飞下一团黑影,窜进顾九怀里,冲院墙外愤怒嘶吼。
顾九搂着小弟,却不想竟在小弟的爪子上摸了一手的血,顿时勃然变色,心都跟着抽了一下,“谁伤你了?!”
邵逸见此,直接飞身上了屋顶,他转头看看,恰好与站在远处一棵树下的郑文宣对上视线。
邵逸眉头紧蹙,跳下来,道:“我看到了郑文宣。”
顾九顿时怒火上涌,“打我的注意就罢了,居然还妄图对小弟下手!”
顾九仔细给小弟检查了下伤口,可能是在逃窜时劈了指甲,问题不大 。他阴沉着脸抱着小弟进屋,接过邵逸翻出的特意给小弟做的伤药,慢慢给小弟上药。
“你飞檐走壁不是挺在行,怎么就躲不开一个人?”顾九小心地给小弟上药,见它老想去舔伤口,一指头将它脑袋抵开。
小弟喵喵叫了两声,转而去舔顾九的手指。
“我没生气。”顾九说,这就跟做家长的看到自家孩子被别人欺负了一样,浑身都充斥着怒火与自责,心里难受得紧。
邵逸也心疼小弟,一人一猫看着总是水火不容,但这么多年不是白相处的,他们早就成为了一家人。他难得地伸手去顺小弟的毛,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以后长点记性,一到陌生地方就急不可耐地去划地盘,划了你又带不走。”
猫的忍耐力是十分强悍的,哪怕指甲劈了,小弟看着也没什么不适,它勉为其难地让告状精摸了它两下,等告状精再想摸,就呲着牙转头去叼他的手。
邵逸眼疾手快地缩了回去,怒声道:“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上好药,顾九看着总是忍不住想去舔爪子的小弟,警告道:“别想舔,舔一口耻辱罩就戴三天。”
以前在道观里时,小弟没少和周边的野猫打架,身上也曾挂彩,顾九一直给它准备有药,为防着万一小弟打架挂彩舔来舔去妨碍伤口愈合,顾九的包包里一直放了个他给小弟亲手缝制的耻辱罩。
小弟以前戴过这个东西,十分的难受,听到顾九的警告,耳朵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它趴了没几分钟,便忽然立起身,冲着门外尖声叫了起来。
顾九摸摸它,也没叫它小声一点,打开门,就见郑文宣带着两个下仆走进来,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下仆贪玩,见到顾大夫的爱猫心下欢喜竟想抱着玩一会儿。刚才让它受了惊,还让它受了伤。都是我管束不严,实在对不住,我将他们叫来,特来向您及您的爱猫赔罪。”
第100章
刚才小弟逃回来的时候,邵逸虽然与郑文宣有过对视, 但在那之前, 其实他们俩谁都没亲眼看到郑文宣伤害的小弟场景。郑文宣带着歉意的表情很真诚,但顾九就是从中看出了他深藏的不以为意。
顾九心中涌动着怒火, 将小弟抱出来,捏着小弟的爪子让他们看, 责怒道:“我家猫自从跟了我, 它掉根毛我都心疼得不行,结果你们居然把它爪子都给劈了, 到现在还在流血!”他低头对小弟说,“小弟,现在我在这里,你不用怕了, 刚才是谁抓的你, 去抓回来。”
说是这么说, 顾九却没将小弟放下。
“喵!”
小弟露出尖牙冲郑文宣三人连叫几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顾九顺着小弟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它多数时候看着郑文宣的, 不由眯了眯眼。
两名仆人忽然跪下了, “对不起顾大夫!我们就是觉得它长得可爱,想逗它玩玩, 不知道它胆子小, 会那么害怕……”
顾九冷冷瞥一眼, 见两人撑在地面的双手手背都是血糊糊的, 上面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停往外渗血,看印子都是猫爪抓的。小弟曾经被人类虐待过,就算是与它相处这么多年的邵逸,每次摸它没几下还要被咬,没他在身边,小弟遇到这些生人绝对早跑了,哪还有让这些人靠近的机会,可看他们的伤口,明显是已经将小弟抓在手里,小弟挣扎的时候才被抓伤的。
顾九他一下子气得发抖,想要抓到警惕人类的猫,像他们这种人徒手抓是抓不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借用了工具,用网扑。
顾九想得深,单为了不打草惊蛇,忍住不发怒,不耐道:“行了起来吧,以后看到我的猫趁早离远点,再有下次,你们家少夫人这病我不治了!”
这两个下仆看着倒是真怕,他们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罪魁祸首还是郑文宣。
郑文宣赶紧道:“他们以后绝对不敢了,若再有便是我也饶不了他们。”说着踢了踢这两人,“顾大夫已对你们过错既往不咎,还不快谢过顾大夫。”
“谢谢、谢谢顾大夫!”两人就差磕头谢罪了。
顾九心情不好,也没了与郑文宣客客气气表演的心思,抱着小弟转身就走。他本就年纪小,都还没十八岁,情绪化明显也不奇怪,他这直来直去的表现,应是会让郑文宣更放心的。
郑文宣将这赔罪的表现表演到底,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都给小弟精心准备了食物送来。顾九全都叫小弟笑纳了,食物没问题,犯不着浪费,小弟伤了,正好补补。
晚上洗漱过,顾九拿出四块阴木牌,将放在里面的四只小山魅放出来。
小山魅们是小弟在带,不过带崽是个苦力活儿,总有厌烦的时候,小弟也不例外,特别是它要出去划地盘的时候,更没心思看顾崽子们。且到生人的地方,无论是阳气过重冲撞了崽子们还是崽子们冲撞了别人,都不太好,于是顾九准备了阴木牌,有时候就让崽子们在里面待一会儿。
“吃饭了、吃饭了。”将特制的香插进香炉里,顾九让开位置,四小只顿时飘过去,将香炉团团围住,你一口我一口地吸着烟气。
小山魅们如今还没有它们已经是一家人的意识,为了抢吃的偶尔会你撞我我撞你,以往都是小弟伸出爪子劝架并教训它们要和谐友爱。不过今天小弟受了伤,虽好吃了一顿,可顾九压着它不许它舔伤口,比较郁闷,它看着崽子们打架,甩甩尾巴也不去管。
顾九只好去将几只拉开,而后捏了捏小弟耳朵,“最近都不许再乱跑了,你要是被抓去取血催尸,你叫哥哥怎么办?”
“喵~”小弟翻身,冲顾九露出肚皮,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郑文宣不会无缘无故对一只猫产生歹意,白天顾九和邵逸说起这一点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曾在两位祖师爷留下的行道笔记里看到过的对黑猫的记述,其中有一条,就是说的“催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