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大门,跨过门槛,宫门之后又是一个庭院。
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日式庭院,也有了些许声音。虽然,只是醒竹敲击石头的轻响。
老实说,没有鸟兽虫鸣呼应,醒竹的声音带不来禅意,唯有深深的悚然。
月见觉得自己的胆子算是大的,所以,丝毫没有停顿的,他继续向内走去。
这种堪称从容的姿态,简直和他的剑道老师如出一辙。轻手轻脚,谨慎却一往直前的步伐更是深得琴酒的真传。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身上已经打满了两个‘老师’的烙印。
穿过庭院,走到一扇高大的门前,月见伸手,轻轻使力推开。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扇大门了。
依旧没有人出现阻止他。
然后月见看到了他短暂一生中最为奇异的景象。
——说景象并不确切,那是重重廊柱、层层帐幔后,一个立在宫殿中央的巨大水晶。
水晶中,有着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残缺的,失去了四肢,只剩下驱赶的人。
就像是古书中,描写的人彘一样。
月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就要轻嘶出声。
这时,一只手从他后方伸出来,不容拒绝地将未出口的声音按了回去。
谁?
月见垂目,看见捂住自己嘴唇的,是一只穿着黑色笼手的手。
熟悉的气息。
同时,一个清朗中不失沉稳,莫名还着点慈和的声音直接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要出声,你会惊动他的。】
月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没有想过月见会撒谎的可能,那只手同样毫不犹疑的撤离。
然后轻轻拉住了月见垂在一边的手。
【我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轻轻退出死寂的宫殿,在彻底关上门之前,月见仿佛看见了那个被封印在水晶中的人睁开了他的眼睛。
一双奇怪的,眼白全黑,瞳孔是白色十字的眼睛。
月见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不过,直到他跟着眼前这个穿着蓝色狩衣的人离开,重新站到他一开始来的地方时,这座苍白的宫殿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应。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清朗的男声中带着柔和的安抚,男子高大的身影停了下来。
随着他转身,月见也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别人说自己长得美丽,但实际上很少和人接触的月见并不是很能分辨脸的好看与否。在镜子中看自己,看习惯了也就那样。
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让他明白了,书中的容姿端丽应该是怎样的一幅相貌。
墨蓝的头发顺服地贴在脸侧,瞳色由上至下是夜空深邃的蓝渐变为黎明天空的晴,中心处,一弯金色的弦月紧贴着瞳孔。
晃眼的美貌之下,月见也没有忽略他手边那一把他熟悉得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能说出来的太刀。
……是三日月宗近吗?
有了压切长谷部的前例,月见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三日月半阖的眼眸中透出深深的笑意,微微歪头,右手竖起一根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月见经历了这一场奇怪的旅团而莫名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他眨了眨眼,伸出没有被牵着的左手,在嘴前一拉,示意自己把拉链拉上了。
一大一小,两个貌美惊人的美人默契地相视而笑,景色美好地足以令人窒息。
只可惜,在这个空寂的灵王宫没有人前来欣赏。
“闭上眼睛,您就能回去了。”
三日月宗近轻轻摸了摸月见的头,而后横过手来,遮住了小少年那蔚蓝如天空般的眸子。
“你听,长谷部在叫你了。”
月见抓紧了男子的手,试图学着三日月,在脑海中和他对话。
不过,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
“那你……”
“别担心,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是吗,很快,我们就……”
剩下的,随着现实中由远至近变得真实起来的压切长谷部焦急呼唤声,渐渐隐没。
“阿路基,阿路基你快醒醒,阿路基!”
已经急得准备下手摇晃的压切长谷部惊喜地看着自家阿路基紧闭的眼睛分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睁开后又猛地阖上。
“是灯光太刺眼了吗?”
压切长谷部连忙伸手,遮住了月见的眼睛。
“长谷部?”
“是我,阿路基,你还好吗?”
半夜突然被自家阿路基暴动的灵压给吓醒的压切长谷部感受着随着主人的清醒,渐渐平稳下来的灵力,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关灯吗?”
摇了摇头,月见在被窝中的手一伸,碰到了边上冰凉的触感,是三日月宗近。
他坐起身,将太刀拔出来检视一番,见气息一如往常,这才放下心来。
“真的没事吗?”
就算压切长谷部恨不能是自己变回本体睡在阿路基的身边,但是相比这个来,还是月见的身体更重要。
“好像稍微有点虚脱。”
“您的灵力暴动了大半夜了,会虚脱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细心地拿过靠垫,让月见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压切长谷部倒了一杯一直备好的蜂蜜水递给他。
“是做噩梦了吗?”
犹豫了一下,压切长谷部还是问道。
灵力暴动其实很危险,他有必要问一下,防止下一次还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噩梦?不是的。”
前面发生的一切的确很奇怪,但算上后来出现的三日月宗近,其实能算一个美梦?
至于灵力暴动……
月见不是很确定,但若是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是不是因为他那时候的意识跑去了那个奇怪宫殿的缘故呢?
平时一直被他有意识控制起来的灵力失去了阀门,自然就会暴走。
“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不过,即使他直觉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为了让压切长谷部放心,他还是拜托道。
“这段时间请长谷部稍微注意一点,如果还有这种情况出现,就提前喊醒我。”
好不容易将担忧的付丧神请回去休息,月见不知道,因为他这一次灵力暴动,直接引起了隐居在空座町某个小商人的注意。
“还真是可怕啊!”
穿着绿色褂子,曾和月见有过一面之缘的浦原喜助站在屋顶上,看着东京的方向对身边的黑猫说道。
“你说是不是,夜一桑。”
第69章
这几天月见到哪儿都抱着三日月宗近,不是说以前不随身,但到底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吃饭都要搁在膝盖上。
被月见强硬要求着坐在一起吃饭的压切长谷部,盯着那把‘越过了历史长河’的名刀的眼神极度不善,在自家阿路基看不到的角度,凶恶地恨不能吃了他。
他没现形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然而,就算除了去浴室,一直带着三日月,这把美丽不可方物的名刀却依旧没有如月见预料的一般,在人世间现形。
完成今天的练习,月见捞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布满了脖颈的汗珠,手虚虚地拂过呈现出新月形刃纹的刀身。
“三日月宗近……真的没事吗?”
他忍不住担忧地问出声,然而静谧的山中,只有风吹动檐下的风铃声。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男声,没有再响起。
“阿路基。”
稳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沉稳的声音出现在月见的身后,端着茶点的长谷部掐着时间,在少年完成练习后出现在空旷的道场上。
这实在不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长谷部见识过尸魂界的那些管家们是怎么服侍自家主人的,但是他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阿路基省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大的减少了第一次使用人形的压切长谷部的工作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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