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这时候再猜不到阵哥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仪的话,也就白瞎这一副能够和赤司并驾齐驱的好脑子了。
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所以说该怎么解释?
事到如今,除了和盘托出还有别的方法吗?
“怎么,头疼?”
琴酒的声音中都仿佛包裹着讥诮的味道,光听语气依旧从容。叫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昨晚是怎么使用最快的速度、以及最粗暴的方式解决组织里的任务的。
明显看出来自己老大心情已经不能光用糟糕来形容的伏特加全程安静如鸡,并且直到现在都在做那件任务的扫尾工作。
顺便可怜一下那个倒霉的任务对象,并感谢他没让自己沦落为老大的出气对象。
然而,下一刻琴酒的动作就推翻了月见的错觉。
被紧紧抓着手腕狠狠压制在书房的地板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阵哥平时果然放水了。
这是几秒后月见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以及,阵哥这一次真的气炸了。
这是他终于认清的事实。
鬼灯送给他的书籍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边,而他仰面躺着,双手被琴酒左手攥住,背在自己的腰下。施加在手腕上的可怕力道,并来自两人的体重,不让他有丝毫挣脱开的机会。
很不舒服的姿势。
“那人带你去了地狱。”
琴酒的银发从肩头滑落,和月见这大半年来已经留起来的长发在地面上交缠在一起,渐渐不分彼此。
“所以,不仅有定位仪,家里还有监视器?”
听着阵哥用这样肯定且不容反驳的口气说话,月见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能够这么精准地等在小书房了。
毕竟定位仪可没有窃听功能。
也就是说,阵哥昨晚亲眼看着他在本应该安全的、能让他放心的家中突然消失……
想象一下自己若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发生在他关心的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本来就理不直气不壮的月见这么一想,瞬间更加心虚气短了。
就听头顶上的琴酒轻笑一声,伸出右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勃颈。
“挺容易就猜到了,是不是?”
这时,就算是粗神经的月见都能感觉出来,琴酒的语气不大对劲。
“连环杀手、死神、这一次又是地狱。
在你回来之前,我甚至想过,既然你这么容易招惹麻烦,我干脆将你绑起来好了。”
就着别扭的姿势,月见垂眸,静静地听着。
“但我知道,绑不住的。
你说,是不是我把你给教得太好了?”
琴酒的右手在月见的颈椎骨边上轻轻的游移,远远看去,是高大的男人将纤瘦的少年环着腰、托着脖子紧紧抱在怀中。
亲密的、珍重的。
然而,低下头的他,贴着少年的耳朵,说出来的话语中却带着狰狞的狠意。
“既然你这么着急去地狱,与其让别人带你,不如我亲手送你去,好不好?”
月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着自己脖颈的大手微凉,是冻了一整晚才会有的温度。
并且,似乎随时都会像他口中那样,捏断他的小细脖子。
……如果那双手没有带着那轻微的颤动的话。
那双即使在重伤期间,只要拿起武器来,就稳定得毫不动摇的双手,如今在他的脉搏边微颤。
那颤动明明细微地除非贴近了去感受,否则根本无法察觉。但月见却由衷地觉得这细小的动静仿若巨大的雷声,借由着汩汩流淌的血液,经由全身上下,最后传递到他的心脏。
这是他永远强大、永远表现地无所不能的阵哥啊。
他本该是毫无畏惧的模样。
月见轻轻一动,禁锢着他的左手紧了一下之后就随之松开。
看似强硬,实则不堪一击。
不顾还停留在他颈椎骨边上的右手,月见抬起胳膊自下而上的环绕住琴酒的脊背。
收紧。
“我还活着。”
我的心脏依旧跳动。
顺着银色的长发,轻轻捋了两下。
“我不会死的。”
我不是僵硬不能行动的尸体,依旧能伸出双手拥抱你。
将头抵在男人的肩窝,左脸颊蹭了蹭微凉的脖颈。
“擅自在家中消失很抱歉,我把事实全都告诉你。”
我的体温依旧温热。
我的嘴依旧能说出你不爱听的话语。
他没有请求原谅,却能感受到那细微的颤动终于消失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静静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就像是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的晚上。
高大的青年盘腿坐在阴暗角落中,穿着同样的黑色风衣,带着同样的一身消散不去的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将靠在他腿上的小小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还没有留起来的银色发丝蹭在耳边,和孩子细软的头发混在一起。
等白天还要忙活葬礼事宜的孩子以不舒服的姿势缩在他怀里睡着了,青年这才摸了摸他没几天就瘦下去的小脸,将人搬去床上,直到第二天凌晨再离开。
“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不能死。”
“唯有月见你,绝对不可以死。”
这些只有等他睡着了才能说出口的话,原来都被听到了吗?
琴酒闭目,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短暂地靠在少年已经没有那么细瘦的肩膀上。
六年前,小小的孩子勉勉强强才能环住他的脊背。
那段时间自己每晚摸进他的房间,本意是想给这个人前坚强的孩子一个人后可以依靠的地方。可后来想想,实际上,被抚慰了的,一直是他自己。
就好像现在这样……
现在……
琴酒稍微支起身体,原本松松地搭在他肩背上的胳膊软软的滑下。靠在他的颈边,少年清浅规律的呼吸清晰可闻。
……又睡着了?
侧头死死地盯了一会儿小少年不怎么舒展的睡颜,琴酒这才在心中轻哼一声,最终还是妥协地弯腰将少年整个抱起来。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毫无障碍地走进月见的房间,拔掉外套,把他整个人往被窝里一塞。
站在床边,给伏特加发了几个邮件,确认任务的收尾一切顺利之后。琴酒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脱掉还带着夜露的外衣,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骤然接到老大的邮件瑟瑟发抖的伏特加:暴、暴风雨这就过去了?!
因为太熟悉、太有安全感,以至于一不小心就睡过去的月见在经过长时间的睡眠,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因为一阵轻微的讲话声音,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敞着上半身,靠坐在床头接电话的琴酒斜眼看了看睁了睁眼睛又闭上,整个人似醒非醒的月见,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顺手还拍了拍他的背。
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少年,在温暖的被窝和熟悉味道的包围下,被拍得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半小时后。
这一次终于睡醒了的月见:“……”
好热。
梦见几年前,他感冒发热、烧得难以入眠,然后被阵哥压着发汗的场景了。
因为独居,难免会出现生病了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情况。有好几次,都是阵哥过来照顾他一晚……
仔细想想,监视器那时候就已经装上了,他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果然那时候都已经烧糊涂了。
月见从被窝里坐起身,举起胳膊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再一摸身侧,被子里还带着热气。
唔,之前恍惚中看见阵哥和人打电话原来不是做梦吗?
掀开被子,月见赤脚踩上地板。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顺便把阵哥的黑风衣挂进衣帽间的衣架上。
他自己的衣服一向放在洗衣篮里面,让家政婆婆一起收了去。
但是阵哥的要么穿一件丢一件,要么就塞洗烘一体的洗衣机里,不用晾晒,拿出来烫一下就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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