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说,政府可以容忍绘里奈作为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吉祥物存在,但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危险恶性事件。
“我明白了。”
得到了满意结果的咒术界高层同样妥协了,他同意了政客提出的条件。
“那么,首次祭祀典礼开始的时间是五月十八日。”老人隔着电话并不明晰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们非常欢迎各位的到来。”
。
叮、咚。
窗外下着如细针如轻雾般淅淅沥沥的小雨,支起的木质窗沿上慢慢地凝结着沉重的水珠,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之下不堪重负的高高落下,坠入宽阔的湖面之中。
明明应该是听不见声响的高远距离,但津岛怜央的耳畔却仿佛真的听见了水珠落入湖泊那一瞬间的脆响,他转过头,注视着那扇窗户,小小地、无声地做着口型,为这一经过恒久等待的瞬间配着音。
叮、咚。
“怜央大人。”
为他上课的老师用纸扇轻敲着桌案,严肃地叫着他的名字,提醒着他,“请认真听讲。”
“是。”津岛怜央乖乖地应了,转过头来跟老师道着歉,“对不起,老师。”
自从决定了要将绘里奈捧上神坛之后,咒术界的高层们就给津岛怜央安排了繁重的课程,除去寻常孩童需要学习的科目之外,他们还额外给他安排了许多神道教所需要学习的课程。
像是基础的乐理知识,笛、鼓、铃等乐器的使用,仪式上所需要用到的神乐舞,日常礼仪与仪态的训练……
那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反倒枯燥而乏味,只让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在刻意地被塑造成为一个他们所需要的单薄符号。
但津岛怜央对此也没有什么抵触,说到底,满足他人的期望,顺从他人的心愿这种事情,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津岛怜央面前的老师穿着绣着金线的宽大黑色和服,遮掩住了身形,脸上带着弧度简洁向前隆起的、藏着变声器的洁白面具,仿造着绘里奈的模样在眼睛和嘴巴处挖出了三处空洞,他跪坐在桌案面前,正教授着他国文知识。
津岛怜央不知道老师的名字、性别、年龄和一切身份信息,这是在经历了平崎敬太的事件之后,咒术界的高层为了控制绘里奈的强求对象而下达的命令。
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祭品都是被查清楚了一切身份背景,确认过绝对不会牵连到咒术师的非术师,为了预防遇到紧急事件急需使用绘里奈的能力的情况,他们甚至选出了一批[待宰羔羊],长期让[窗]的人暗中监视,确保随时可以使用。
而除却祭品与待宰羔羊之外的人,所有人在津岛怜央面前都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被选中成为强求的对象,导致咒术师内部出现伤亡。
即便有了这样严密的防护措施,津岛怜央的老师和身边照顾他生活的人却依旧会因为高层的命令常常更换。
因为担心相处的时间久了会产生感情,因为担心在这样让人无法抗拒的许愿机会面前会有人升起野望,因为担心会出现不受他们控制中的变数。
所以他们剥夺了津岛怜央与他人建立起亲密联系的权利。
“老师,请继续讲吧。”津岛怜央这样说着,仰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国文老师。
“咳,那我们继续上课吧。”那位老师清了清嗓子,拿起用作教鞭的纸扇,轻点白板上写着的简单俳句,开始讲解了起来。
但即使是不知姓名、不知身份,每个人还是会有他们独特的习惯。
因为想要分辨出教授着自己珍贵知识的老师,而且没有名字的话,不是很容易将他人混淆掉吗?
所以津岛怜央其实会自己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取绰号。
就像是眼前的这位大概是第三个国文老师吧,因为他在开口说话之前总喜欢轻咳一声,所以津岛怜央只悄悄地自己在心里叫他咳咳老师。
有些奇怪的名字。
但这也算是津岛怜央有些寂寞的生活之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第35章
要举行祭祀典礼的事情, 咒术界的高层们很早就跟津岛怜央交代过了。
那间咒术界的高层们用来接见访客、布置任务、进行会议的漆黑屋子,津岛怜央一周要去一次,并不做些什么, 只是汇报自己这一周的课程进度, 然后在他们问到绘里奈的时候乖乖回答就好了。
“绘里奈吗?”津岛怜央跪坐在正中间的蒲团之上, 歪了歪头问道, 在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闭上双眼, 长长的、直扑扑的睫羽贴着下眼睑, 投下了一片淡淡阴影。
他在感受着绘里奈的状态。
那是绵长而悠远的、有些微弱的波长。
“绘里奈一直在沉睡着, 她有些饿了。”
津岛怜央是可以感受到绘里奈的情绪的,他们在同一具身体里共存,连灵魂都紧紧相贴, 绘里奈又本就是从津岛怜央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 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津岛怜央跟津岛修治之间的关系都更为紧密些。
在这半年里, 绘里奈都没有遇见过满足被强求者条件的人,除去绳人事件的知情者和津岛怜央还在丝缕不绝地为她补充着咒力之外,没有其他咒力来源的绘里奈也渐渐地虚弱了下去, 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情绪的起伏波动也越来越平缓, 像是回到了咒胎时期一般悄无声息地安静蜷缩在津岛怜央的身体里。
但咒术界的高层们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安心下来了。
“既然如此的话,五月十八的祭典应该不会出现差错吧。”
“祭品呢?”
“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是被判处了终身监禁的罪犯, 已经服刑超过20年了,能跟他有共同回忆的人除去狱警之外也就是跟他一样被关在监狱里强制劳动的社会垃圾了。”
“检查过了吧?”
“检查过了,那个罪犯从来没有跟疑似咒术师的人接触过。”
在将祭典上的重要事宜一一确认过了之后, 咒术界的高层们对津岛怜央说着。
“神子大人, 请暂且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五月十八的祭典, 就近在眼前了。”
津岛怜央扬起了笑容,那是既灿烂又纯真的笑容,带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一起微笑的力量。
“嗯!我很期待哦。”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着,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真心实意的期待与急切。
。
五月十八,祭典日,从午后三点过后,神社才开始正式接待参拜者。
津岛怜央再次换上了繁复又华贵的正式礼服,一层又一层、沉重又闷热的和服压在身上,只让人连迈开脚步都显得艰难,虽然津岛怜央的体力比普通人要好上不少,但局限于孩子的幼小身形,这一身拘束行动的礼服还是让他产生了些许困扰。
但好在这是第一次的祭典,为了妥善起见,高层取消了需要津岛怜央亲自完成的各种仪式,让其他人来代替,他不要做什么事情,只需要端坐着观看祭典上的仪式流程就行了。
为了掩盖恶臭的血腥味,在重重阴谋算计之中建造起来的这间神社所举办的祭典,却跟寻常神社的请神仪式没有什么不同,身着正装的参拜者一一入场,在手水舍清净双手,由神主来念祷告词,神乐殿的乐者弹奏着乐器,舞殿的舞者代替了津岛怜央,和着神乐、跳着请神的神乐舞。
唯有一点特别的便是。
即使是在祭典的这一天,这间神社之中,依旧是人人都带着面具,各自隐藏着姓名与身份,在虚伪的假面之下谈笑风生,耐心而礼貌地完成了祭典的流程与仪式,优雅地鼓掌叫好。
沉静的氛围让现场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举办热闹的祭典,而是什么上流的宴会一般,所有人都矜持而含蓄,与他人保持着距离,即便是在声乐鼓点敲至最高潮时都没办法让现场躁动兴奋起来。
这一场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祭典一直持续到日落,所有繁缛的仪式才顺顺利利地全部结束了。
在这之后,在场的咒术师和政客这次来参加祭典的最终目的,也是最期待的重头戏才终于到来了。
在神乐悠扬之中,津岛怜央端坐于精致华贵的神轿之上,被从本殿之中迎出,按照预定的路线缓慢地朝四角上都点燃了橙黄篝火的露天祭台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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