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揍敌客培训又被派来照顾他的女执事毫无疑问地都是五感敏锐之人,既然她说没有听见,那么应当就是没有人说话的。
“……没什么,应该是我听错了吧。”亚路嘉扬起了笑脸,轻快地说道,遗传自母亲的一张脸漂亮又无害,柔软的像一团棉花。
他有一双猫样的灵动眼瞳,鼻尖小巧,嘴角弯弯地翘起,如果有亲眼看过津岛怜央长相的人站在这里,任谁都会认为亚路嘉跟津岛怜央才是双生子。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面孔。
虽然像是为时一秒钟的幻听,像是一场若有似无的触碰,但是亚路嘉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某种异常的存在。
跟拿尼加不一样,跟念能力不一样,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就像是……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
那不是幻听,也并非错觉。
仅仅在几周之后,亚路嘉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实。
从那一天开始,那淡淡的、模糊的、与他音色相同的声音开始频繁地在他耳畔响起,像是一阵风般,朦胧又不真切,一吹即逝,了无痕迹。
那声音所说的也并非是什么特别的话语,大多琐碎又平常,像是跟同居人一般释放着些微细小又温柔的善意。
[纽扣掉到角落里了。]
[游戏不要忘记存档哦。]
[你昨天把配套的头绳临时借给玩偶了,去找找看吧?]
……
[脸上沾上果汁了,去用水洗一洗吧。]
亚路嘉听话地去了。
他拧开了水龙头,在涓涓流下的透明水流下沾湿了手帕,对着镜子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光滑的水银镜面里倒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穿着母亲喜欢的小众的民族服饰,留到了腰间的鸦黑长发上束着配套的铃铛发饰,看起来就像是女孩子一样。
亚路嘉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开了口,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像是自言自语般,他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亚路嘉的脑袋里像是装着数不清的疑问,困惑又好奇,连珠炮般地发问,“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你是幽灵吗?还是某人的念能力?你会消失吗?”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回应。
毕竟连那偶尔响起的声音都如同异世界传来般飘忽不定、带着信号不良的颤波与异化,突兀又跳跃。
同居人无法自由地跟他对话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即使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小孩的嘴还是肉眼可见地瘪了起来,漂亮的眼瞳中带着湿漉漉的失落,“我还以为你想要跟我做朋友呢。”
洗漱间的灯光忽而一明一暗地闪了闪。
在仅有一刹那的昏暗之中,亚路嘉看见了镜子中倒映出的人像突兀地变换了模样。
鸦黑的长发,洁白的面庞,灿金的神铃,圣洁的白衣绯袴上沾染了暗沉凝固的污浊血色,镜中的那个孩童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五官,正朝他微微笑着。
他的脖颈之上,一支尾羽红艳的箭支深深地埋进了血肉之中,绽出一片模糊又可怖的伤痛来。
他的眼瞳之中流露着欢欣与雀跃的彩色,面色却苍白单调的没有一丝血色,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白,眉眼弯弯,唇瓣微张着,像是在朝他说着话。
红与白,孩童与创伤,笑容与死气,不可侵染的圣洁与发黑发硬的污血。
这些对比强烈的色彩,这些匪夷所思的组合,无不让人生出有些荒谬的错乱感来。
那是有些可怖、令人心生恐惧的画面。
但是诡谲、阴郁到了极点,却反倒自那阴惨惨的怪诞之中生出了些妖异的美丽。
下一秒,眼前的空间便重新明亮了起来,镜子里的人影也如同泡沫般消散了,只泠泠地映出了亚路嘉自己略有些怔愣的面孔。
随之而来的便是延迟了许久、带着轻快又愉悦尾音的回应。
[我……不是……如果可以的话、要跟我做朋友吗?]
同居人大概说了很长一段话,只不过断断续续地被截留下来的却只有最后这一点迫切的想要传达给他的思念。
但不知道是不是亚路嘉的错觉,他总觉得,同居人的声音就好像拭去了水雾的镜面一般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这总让他有一种同居人在缓慢地一点点凿透石壁、朝他靠近的感觉。
“好!”亚路嘉恍然回过神来,近乎急切地答应了下来。
亚路嘉将手贴到了冰凉的镜面之上,即使看见了刚刚那样的画面,也既不恐惧也不害怕,反倒生出了无穷的兴奋与好奇心来,他睁大了圆圆的眼瞳,把脸贴近了平滑如水的镜面上,左右找着消失了的人影。
“你藏到哪里去了?”亚路嘉困惑又天真地问着,索性爬上了为了照顾他而特地做矮了的洗手台面,用手一寸一寸摸索着看不出异常的镜面,“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了?你是被封印在镜子里面的妖怪吗?如果把镜子打碎了你可以出来吗?”
[……不可以。]
同居人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在亚路嘉的脑海中响起,他小小地抗议着,[不是妖怪。]
不是亚路嘉的错觉,在镜子中出现了同居人的身影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清晰了起来,带着鲜活的色彩。
“你还在。”亚路嘉松了一口气,他转而抓紧了时间认真地跟同居人说道,“说好了要跟我做朋友的,不可以一个人偷跑掉哦!”
[好。]同居人乖乖地应着,[不会偷偷一个人跑掉的。]
亚路嘉又意识到了自己至今都还不知道同居人的名字。
“啊,对了对了。”他鼓了鼓脸颊,用撒娇似的语调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亚路嘉的眼瞳是雾蒙蒙的灰蓝色,明明是让人下意识地感到凉薄与疏离的清透色彩,此时却带上了热烫的渴求和压抑已久的患得患失,他既轻、又快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好啊。]他说道,[我的名字是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津岛怜央……好奇怪的名字。”亚路嘉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月牙般弯了起来,带着活泼的笑意,“我的名字是亚路嘉,亚路嘉·揍敌客,请多指教哦,津岛怜央。”
他连名带姓地囫囵说着,根本没搞清楚哪部分是姓氏,哪部分是名字。
津岛怜央咯咯地笑了起来,[怜央,叫我怜央就可以了哦。]他说道,[津岛是姓氏,怜央是名字,大家好像都比较习惯叫我名字。]
“怜央!”亚路嘉立刻响亮地叫起了他的名字。
小孩子的童真让他丝毫没有距离感,不过从这方面而言,津岛怜央也是一样的。
“怜央、怜央,你还可以再出现在镜子里一次吗?”亚路嘉说,“就像刚才一样。”
“我想要看见你的模样,想要听见你的声音,想要你陪我玩耍,想要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亚路嘉只觉得自己有着无穷的精力,想要去探索津岛怜央身上发生的一切。
这个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犹如密封箱子般单调又窒息的世界里的存在,像是激起浪花的那一小颗石子般,神秘又怪诞,异常却又美妙,足以激起人类天性中对未知的向往与探索欲,想要奋不顾身地投身于那致命涡旋之中。
亚路嘉被迷住了。
他的心怦怦跳动着,恐惧、兴奋、激动、好奇,随便用什么词汇来描述都好,他只是、单纯地为那像是奇迹般降临到他的世界中的未知而着迷了。
第50章
狱门疆里的世界, 除去真正被关押在里面的人之外,谁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作为咒术界中声名显赫的封印咒具,狱门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结界术式, 而天元就是精通结界术的大师, 在咒术界里,没有人可以在结界术上超越他, 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没有人比对结界术式钻研极深的天元更清楚狱门疆的工作原理了,他会选择使用狱门疆来封印津岛怜央和寄宿在他体内的特级过怨咒灵[绘里奈], 封印那样不分地点、不辨身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咒杀不设上限的无数人的咒灵,自信即使是[绘里奈]也绝对逃脱不了狱门疆的封印, 自然是因为狱门疆所代表着的、源信和尚生前所持有的结界术的特殊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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