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是叶藏的生日,这一天同样是帝大录取出结果的日子,录取结果首先通知到学校,再由学校转告个人,上午十点叶藏就接到电话,老师倒是挺激动的,可家里的仆人甚至没有为此多称赞叶藏两句。
也就是简单的祝贺吧,英子文治都是帝大的,家里的男主人女主人也是,如果叶藏没考上便成了让人唾弃的幼子,考上是理所当然的。
晶子的电话接踵而至,她比叶藏兴奋多了。
“我考上理科三类了。”惊喜之语透过听筒,传至叶藏耳中。
“恭喜、恭喜。”他说道,“我也考上了国文。”
他们说了点别的,比如到东京后邀晶子去津岛位于东京的洋房,听说那屋子气派得很,是英国人设计的,叶藏跟文治他们报备过了,长兄与长姊都欢迎弟弟的朋友。
说了一会儿后叶藏说:“我去骏河屋找你,一起去学校吧。”
骏河屋在津岛宅跟学校的中心点,叶藏已经能独自去晶子家拜访了。
12点前后他到了骏河屋,与谢野家的夫妻都在上班,晶子的弟弟文太被带去骏河屋观摩学习,他是下一代的继承人。
两人走时还怪高兴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主要是与谢野晶子在说,叶藏聆听,时不时微笑点头致意。
今天是叶藏的生日,他没跟晶子说,他总觉得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生日,活像是在索要礼物,尴尬极了。
‘更何况,能跟晶子一起去东京已经是绝好的礼物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他是这样想的。
当时的阿叶像浸泡在蜜罐里,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晶子。”
“嗯?”与谢野晶子回头。
在那瞬间,不知怎么的,叶藏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从哪里来的,并下意识抓住与谢野晶子的手腕。
晶子有点奇怪,开口说了什么。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排空的气浪从晶子身后涌来,裹挟着无尽的光与热,不断地扩散着、爆破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英国人投下了炸弹吗?不知道,那样的话,为何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又迷瞪瞪地想道:我是要死了吗?被炸死的话会疼吗?可能不会,而且跟晶子一起死的话,也算是有朋友相伴,哪怕有三途川也不会寂寞。
‘话虽如此,我实在不想下三途川了,让我老老实实地离开吧,一了百了,什么都不曾留下。’
这样想着,叶藏甚至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热浪确实向他撞来,连带着错愕的晶子,可那些浪遇见他,就像是海水碰见摩西,被分为两半,最汹涌激烈的火花喷在叶藏的脸上,就像是清风温柔地抚过人脸,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30秒。
这是让日本人为之沉默的三十秒。
……
【看到这,太宰治甚至不想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阿叶发现了自己的异能力,这很好,与谢野,恐怕请君勿死就是这次觉醒的吧。’
‘她去帝大读书了吗?有可能,可就算是去帝大读书了,还不是要进森先生的碗里,他可是正经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部出生,现在进去的话,与谢野晶子正好是他的学妹。’
想到这,太宰对剩下的故事越发不感兴趣,恨不得直接翻过几页,跳转至第二章 。
结尾只有一句话。
“他一个人,孤零零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太宰暂时合上书。
他对自己说:“要不去找织田作实践一下吧。”
“像阿叶一样孤零零地倒在他的怀里。”】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叶藏到东京时堪称声势浩大。
文治英子来了,嫁到神奈川的三姐美子来了,甚至连他常年在议院上下奔走、不见踪影的父亲也来了。
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摆出张凄哀的脸说吉祥话,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贵公子福泽深厚”之类的。
父亲伸出手,在他脑袋上囫囵摸了一圈道:“没事就好。”
他似乎要赶赴重要会议,说了那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倒是文治他们留下来,那些亲戚呼啦啦跟津岛议员一同离开了。
且别说是文治,英子都红了眼圈,已经是成年人的长兄将叶藏揽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口都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藏轻声道:“不去参加会议没关系吗?”文治是冉冉上升的政坛新星,英子也是备受信重的智囊,论理来说,这两人都要跟着走。
英子说:“笨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
叶藏是青森轰炸的幸存者。
准确说他跟与谢野晶子都是。
青森轰炸来得不明不白,大半个县都被夷为平地,却未检测到炸弹的痕迹,政府用上十八般手段,得出毛骨悚然的结论——瞬间湮灭一城市的力量,出自异能力者。
更恐怖的是,这异能力者还未找到。
如此大的丑闻,政府自然要遮掩,原因有二,一是显得他们不那么无能,除此之外还要防止民众恐慌。
津轻地区不算爆炸中心,除了叶藏晶子还有别的幸存者,即便如此,他二人也显得格外突出。
他俩毫发无损。
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瞬间,文治他们都疯了似的往津轻老家打电话,当然没接通,津岛家上百年的历史都化为焦土,好在津岛先生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家产大头半数运至东京,此外他还给部分产品买了高额保险。
总的说来,损失不算太多。
想到家里的老妻幼子,他还感叹了句:“修治那孩子。可惜了。”
讽刺的是,他都没想起6月19是叶藏的生日。
文治与英子是最悲伤的,长兄如父、长姊如母,叶藏因对家中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讨好,战战兢兢地活着,没太感觉二人的与众不同,可他俩是真的喜欢叶藏。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对安静而美丽的幼弟都怀揣着好感与善意。
事情发生后文治疯了似的给搜救队打电话,希望他们去津岛家的遗址看看。
搜救队的人在确定没有异能力残留后,小心翼翼进入津轻,传回的照片让文治他们痛彻心扉。
人像是化石一般,残留的焦迹印在石壁上,简单说来,留下全尸都是奢望。
到这,英子跟文治都死心了,美子听说这消息后直接痛哭出声。
文治看似冷静道:“不,不能放弃,如果修治出去了呢?”
他说着眼眶红了:“他考上了东大的国文系,考上的年纪比我还小……”
6月19日,是喜讯日、诞生日、忌日。
无论如何,这结局也太悲惨了些。
当日晚九点,搜救队还在不眠不休地搜查着,津轻北部不用管了,就像是被岩浆吞没的庞贝,方圆几百里都无活物。
南部还好点儿,有失去意识重度烧伤生命垂危之人,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远在东京的政客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黑炭中,找上门的两个孩子格外明显,他们的衣服跟受灾人群相似,破破烂烂的,脸上也全是黑灰,可精神还是好的,甚至能走路。
前头的孩子道:“劳驾,我想给东京的家人打通电话。”
*
文治是在晚上九点四十九分接到叶藏电话的。
“喂。”他精神不好,语调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焦虑,“这里是津岛文治。”
“文治哥。”听筒另一头传来怯怯的声音,很害怕似的,天知道他的害怕究竟出于对天灾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后遗症,还是单纯恐惧打电话。
文治的双眼一线一线地睁大了。
“是修治吗?!”他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热情,将家中妻子吓了一跳。
文治很早就结婚了,政治联姻,妻子是未曾见过的华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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