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脚步莫名发沉,就这么僵立在了门口。
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少年还有些呆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被锁在铁链上,情况看起来完全没有比之前在水牢里的好上多少,因此他看着自己手心的眼神都透着些许恍惚。
感受到赤井秀一的目光,他才收敛神色,若无其事地望了过来。
“怎么是你。”他微微挑眉,语气听起来却一点也不惊讶。
“波本帮忙把守在外面的人引开了。”
赤井秀一走到床边,看着在宽大的毛衣下越发显得清瘦的少年,忽然有种喉咙被堵住的感觉。
少年坐在床上,一手托着脸颊,静静地抬头望着他,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回荡,更令赤井秀一的心情沉重。
他凝视着像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少年,喉结上下滚动,很久才吐出一句:“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
琴酒开着车就是故意往他的驾驶座上撞的,少年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他怎么可能让赤井秀一就这么带着人离开。
所以赤井秀一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少年扑过来的话,琴酒的车根本不会减速,那时候撞坏的,也就不止他车上的玻璃了。
少年闻言立即勾起一丝笑容。
“卖你一个人情啊,”他的笑容似是讽刺,又似实话实说,“你这不是来看我了吗。”
赤井秀一凝视着他的眼睛。
松石绿的眼里一片坦然,他根本不介意赤井秀一的打量,也没有隐瞒,仿佛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赤井秀一心里更沉重了,还冒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想要保护他,就是为了卖一个人情?
回想起他恍惚的眼神,朦胧和缓慢的动作,以及当时还拿着的寒光闪烁的匕首,赤井秀一刚整理好的思绪再次乱成一团。
少年看到他怔怔的站着,也不怎么说话,有些无聊地移开视线,目光看向了对面储存医疗器具的柜子。
最上面的玻璃柜放了好几种药品,他的眼力很好,还抬起手指点了点,清点数目般的小声嘀咕着。
赤井秀一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
所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烦恼,少年根本就不在意……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该说不愧是琴酒吗,这么冷心冷情,一点都不会变。
赤井秀一眼神幽深地望了少年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还想要枪吗?”他问。
琴酒说过他不会用枪,虽然有点奇怪,但赤井秀一问的也不是废话,他真正想问的是少年还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少年停下晃动的手指,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见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到上面,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当然想,但是我去不了啦。”
“琴酒刚刚给我打了追踪器,不管我去哪里,都会被他找到的。”
把外面那些看守全都放倒,推门进来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少年说完就放下了手,失去手指的遮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掐痕,琴酒动手的时候没有收力,留下的痕迹都是实打实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在那些鲜明的指痕下,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青紫色,那是追踪器注入进去之后残留的印记。
这么一看过去,他的脖颈间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
腹部的伤口就算处理了,也还是被限制着自由,铁链牢牢地锁在他的双手上。
之前他就算说起另一个世界的波本怎么对待他,对其他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深切感受,然而看到少年斑驳的颈侧,还有他双手间的铁链,所有人却瞬间感受到了残忍。
他还那么小。
在黑衣组织里遭受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待……
重伤被人派出去送死,被教育不能做任务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被另一个自己关在水牢里差点死掉……
就连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医院也不能去,在简陋的医务室里草草处理了一遍伤势,又被另一个自己下了追踪器。
就这样还不放心,连他的双手都要锁住,完完全全失去了自由。
而他自己——
他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着他一脸的不在意,语
气仿佛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有人的内心都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第36章 无心杀手(9)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空气的流动仿佛变得极其缓慢, 连时间也变慢了,所有人的思维都停顿了片刻,直到少年歪头看着他们, 疑惑地开了口, 才打破了这近乎凝滞的气氛。
“怎么了?”他微皱起眉头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
赤井秀一僵硬地望着他,声音带着奇怪的死板, 仿佛不是从他嘴里说出,而是一段经过电脑处理的程序。
他说:“改天我再给你带。”
说完他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又补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样的枪?”
少年撑着脸颊想了想。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灰黑的墙上,松石绿的眼神如平静而清透的水面轻轻晃动, 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在认真思考, 而是在出什么坏主意。
过了一会儿, 他说:“我就要琴酒那样的!”
赤井秀一说:“好。”
琴酒常用的伯莱塔M92F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枪型之一,量产极大, 很容易就能买得到, 而且92F的扳机圈很大,很适合少年戴手套的时候用。
他点了点头, 又看向门口的波本和苏格兰威士忌。
两人神色各异, 但都不太想说话,最终还是波本先开口了:“我就是随便来看看。”
随便看看还把琴酒留下的那些守卫全都放倒了哦,少年眨眨眼一脸不相信地望过去。
安室透熟练地扬起敷衍的微笑,并不愿多说下去。
一旁的诸伏景光说:“我是波本请来的。”
对于那天自己强闯地牢的事,安室透给琴酒的解释就是, 自己是来看戏的。
难得看到一个跟琴酒这么相似的少年, 他怎么可能不来凑热闹。
他不仅叫了苏格兰, 还叫上了贝尔摩德, 可惜贝尔摩德人在国外,并没有亲自到场。
琴酒听完之后叼着烟发出了一声冷笑,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掏枪指着安室透,怀疑他是卧底,隐藏小琴酒是为了窥探组织的秘密,安室透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叫上贝尔摩德,是因为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琴酒都深受boss信任,而且还不太合得来。
安室透和贝尔摩德在高级餐厅见过两次,知道她现在人在国外,不可能回来的,所以才放心叫了她。
相比之下,反倒是黑麦的情况比较危险。
毕竟他在议员的活动会场避开所有人,亲自带走了小琴酒。
听说琴酒在车上找到人的时候,他还是昏迷的状态。
安室透探究的目光隐晦地落到了赤井秀一的身上。
赤井秀一已经准备离开了,这时后面的少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铁链晃动发出细微的响声,赤井秀一回头,看到少年对他招了招手。
他转身,弯腰凑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端坐在床上,看到他高大的身躯俯身贴近也没有紧张,而是勾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那双松石绿的眼眸倒映着赤井秀一的脸,他凑到赤井秀一的耳边轻声说:“我不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居然在给他的烟里加料,这件事他绝对会告诉琴酒。
赤井秀一瞳孔一缩,看到他脸上似是讥讽,又似恶作剧的笑容,那种听说他保护自己只是为了卖给自己人情的复杂感再次浮现出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赤井秀一忍不住想,他应该不讨厌自己吧?说不定关系还很好吧?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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