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毛巾, 想把少年身上的雨水擦干, 回来却看到少年坐在桌前,悠闲自在地翻着桌上那堆吃的。
瞥到安室透手里的毛巾,他拿起薯条的动作一顿,说:“别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人。”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嘲讽,完全没有刚才在雨中的虚弱和疲惫,然而安室透不知道为什么,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走过去,把毛巾盖到少年的头上。
少年的长发湿漉漉的,发丝和颈侧的皮肤贴在一起,有种近乎半透明的易碎感,安室透用毛巾把他整个脑袋盖住,声音略显冷硬地说:“我也没想照顾你。”
少年在毛巾下乱动的脑袋顿时停住。
安室透忽然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少年就抬起手,抓着毛巾慢悠悠地擦起了头发。
“前辈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少年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安室透听在耳朵里,却觉得仿佛跟他不在一个时空那样,他的思绪微微停滞,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只能愣愣地望着少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似乎不管说什么,都会把少年越推越远。
过了一会儿,少年擦好头发,又把手伸向了桌上的薯条。
“啊,冷掉了。”他有些遗憾地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安室透从他微微垂下的肩膀看到了他的伤口,用药裹着绷带敷在了伤口上,然后医用胶带固定住,然而经过雨水的冲刷,不管是药膏还是胶带都变得摇摇欲坠了。
医用胶带的一角翘了起来,有种快要结痂的伤疤即将脱落的感觉,少年看上去也很想把敷在伤口上的绷带给撕下来,好几次手都凑到了旁边,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
安室透说:“我带你出去吃。”
基安蒂给了他车钥匙,琴酒在监控面前一定看到了,既然他没出现,就说明他默许了这个行为。
安室透仍然觉得琴酒的态度很奇怪,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带少年离开。
看过hiro的消息,他越发觉得少年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
少年的性格也许很适合这里,但安室透觉得这里配不上他。
这里的人也完
全不值得少年花那么多心思。
少年听到他的话,立即把手里的薯条丢掉,然后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走吧。”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活力,如果不是他身上湿透了的制服,还有擦得乱糟糟的长发,安室透会觉得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安室透看了看他垂到肩膀上,有些翘起的银发。
“不把衣服脱下来吗?”他忽然问。
少年该不会很喜欢警视厅的制服吧?他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少年把他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丢掉了,又没有把制服给脱下来,还是让他难免多想了一些。
少年抓了抓头发,像是才想起来一样,飞快把身上的制服给脱了下来。
“还不是因为下车就被抓起来了。”
琴酒也没有让他脱掉制服的意思,就那么把他绑起来丢在了空地上,他都快以为琴酒在警视厅里有什么很讨厌的人,故意拿他来泄愤了。
他把这些想法告诉安室透的时候,脸上还是那么不以为意的表情,安室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车钥匙。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少年突然停下脚步。
略微走神的安室透这才看到,琴酒站在不远处,手里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烟头上的火光还很亮,他的绿眸幽暗而深沉。
安室透心里一惊,下意识觉得他是过来拦住自己,却见少年脚步飞快地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他凑到琴酒的身边,眼神顺着琴酒的视线看了过去。
对面依旧是山和树林,乏味又无聊,和原来的基地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少年却看了好一会儿。
琴酒也没有说话。
少年不知道想了什么,过了很久很久才问:“那边是山吧?”
他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
琴酒瞥了他一眼,本不想回答,看到他平静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应了一声。
少年说:“那你看到的跟我一样,也没什么区别嘛。”
他的语气突然放松了下来,口吻中莫名的带着点自嘲,琴酒微皱起眉头。
“我走了,”他对琴酒说,“明天我就去完成任务。”
琴酒眉头越发皱紧了,眉心出现了明显的刻痕,少年低下头,像上次那样把他手里的烟抽走了。
只不过他这次什么也没说,拿着烟在他面前晃了晃就跟安室透上车离开了。
车从停车场驶出,站在琴酒的位置,却可以越过树林,看到车开走之后,绕上了对面的山间公路,从公路的另一边缓缓离开。
直到代表汽车的小黑点从视线里远去,琴酒才转身回到监控室。
“你还有什么任务要完成?”
在车上,安室透问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少年。
少年歪了歪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前辈还是不要打听比较好,”他轻笑着说,“你不是才从琴酒的手里逃出来嘛。”
他像是知道琴酒会怎么对待安室透那样,带着促狭的笑容瞥了安室透一眼。
安室透顿时无言。
他确实不该问,可不问心里又觉得不安。
少年上次任务就带着hiro闯入警视厅,还把公安的楼层给烧了,这次身上带着伤都还要去做任务,恐怕是更重要的任务。
——能让少年将功补过的任务。
不然琴酒不会那么简单放人离开的。
安室透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有什么比放火烧警视厅更严重的任务。
难道是暗杀总统?
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冒出来,安室透忍不住扶额。
看到他的动作,少年心情很好地偏过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这座基地没有上次的位置那么偏僻,没多久他们就从山间的公路下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加油站停下。
加油站旁边有家炸鸡店,少年跑到里面点了餐,还用乖巧无比的外表跟人借到了一身衣服。
等安室透停好车,他也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了。
看到他身上浅蓝色的工装外套,还有头顶同样浅蓝色的鸭舌帽,安室透:“……”
怎么有种高中生的感觉。
少年的年纪,似乎也正是上高中的时候吧。
他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忽然又变得沉重了。
少年还是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安室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带回住所,给他身上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
反正他的住处早就被琴酒翻了个遍,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然而安室透还是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
他的身影僵在了门口。
少年从他身边探出脑袋,看到里面的情况,很没同情心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去住酒店好了。”他说。
安室透立即问:“你有钱吗?”
少年脸上的嘲笑顿时消失。
他的钱包早被雨淋得不能用了,卡也像是在水里泡过好几遍,之前炸鸡店的钱都还是安室透给付的。
安室透说:“过来帮我收拾。”
他扶起倒在玄关的鞋架,少年瞥了瞥他不太高兴的神色,不太情愿地帮他把衣帽架也扶起来了。
听到声音,安室透收养的小狗从房间角落飞快跑出来,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吓得汪地叫了出声,浑身绒毛都要竖起来了。
少年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前辈还养了狗呢。”
安室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赶紧收拾屋子!”
少年瞥了一眼对面瑟瑟发抖的小狗,不甘心地垂了垂肩膀。
勉强收拾出一个可供休息的区域,少年立即坐下来不愿动弹了。
安室透给他肩膀上的伤口换了药,担心他会感冒,又找了一身衣服让他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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