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君!”
果不其然,泉镜花在看到墙上投影出的中岛敦后,失态的叫了出来。
青池涟央笔尖一顿,眼睛落在刚刚写出的那行字上,用不带感情的话说。
“你们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
这两个孩子,接触还不到一个月。
就能让生性谨慎敏感的泉镜花在等级森严的港口黑手党不惜违背规矩帮忙出头。
「我的阿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很粘人,几乎和我形影不离。」
阿娑,娑,灵动,轻扬,飘散。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名风情万种的红衣美人翩翩起舞呢。
青池涟央突然觉得有趣,他抬头看着泉镜花。少女穿着一身粉白的和服,皮肤白皙,面若桃花,年纪虽小,却显而易见的是个美人胚子。
在首领室之外的独立空间,小说家会摘掉兜帽,口罩却不会摘掉,除了一双青色的眼瞳,全身都遮的严严实实,导致泉镜花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能低下头:“……万分抱歉。”
“没事。”
青池涟央对为自己提供了多次灵感的供体很是宽容。
他收起笔和本子,顺手捞过摆在沙发上的钥匙,站起身,丢给泉镜花。
“小鹿在给他做心理疏导,没什么事。”
过去哪有那么好走出来。
痛苦是常事。
青池涟央走到泉镜花身边,微微偏头,看着双手捧着钥匙僵在原地的少女。
“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不出意外,太宰治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
推开首领室的门,太宰治并不在办公桌前,红木的桌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整个房间安静的像午夜的太平间,连钟表嘀嗒的声音都听不见。
首领室厚重的地毯完美吸收了所有声音。
青池涟央扭过头,发现角落照常摇曳着一小根黑色细丝后,心安下来。
钰子小姐还在,那就没什么问题。
上次不知太宰治做了什么手脚,他想消除异能造物,要么触碰造物本身,要么触碰手稿。无法触碰作为异能本源的青池涟央达到无效化目的。
弄这么一出,太宰治给出的理由是。
“万一你要和我碰杯,我们不小心接触到了时有刺客来了怎么办。”
可他们从来没喝过酒。
青池涟央也绝不会和人碰杯,更别提不小心有什么肢体接触。
对于太宰治,他有太多搞不懂的点。
他像一团扑朔迷离的雾,又像盖了一层翠绿树叶的陷阱,每当有人试图解读时,都必定会将自己困进极其复杂的迷宫之中。
伴随着极端的寂静,青池涟央推开了内室的门。
屋里漆黑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黑暗,就像深渊巨兽的血盆大口。
青池涟央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脚步,青色的眼瞳被黑暗映衬着漆黑无比。半秒后,他果断的走了进去,摸向灯的方向。
入手是一片干燥,就像触碰到人的皮肤。
随后天翻地眩,双眼还未适应黑暗的青池涟央被按到了墙上,后脑磕在墙面,颈间多了一只温热的手,喉结被虎口抵住,带来一阵窒息的反胃感。
青池涟央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挣扎,却在手刚抬起后又堪堪放下。
“你知道我会生气的吧,青池?”
钳制住他的人亲昵的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语呢喃。
温热的气好像飘过耳边的羽毛,惹的耳畔轻痒。身上清爽的香气在黑暗中氤氲揉杂。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忤逆我?”
青池涟央有些艰难的开口:“不是……很完美吗?”
说话困难倒不是窒息的原因,太宰治掐的不算重,只是过于亲近的距离,陌生的热度,和脆弱的喉结被他人把控于手中滚动的奇怪触感让他心中发毛。
中岛敦拿到了孤儿院院长的礼物,在源鹿问答束缚的修改下,也可以初步掌控异能了。
不是完美达到目的了吗?
太宰治需要的只是一个虎化异能者,仅此而已。
青池涟央早在源鹿说在孤儿院附近发现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后,就意识到了太宰治知道了他的叛逆。那家伙早预料到了他有可能违背命令,派了不止一波人去看守孤儿院。
“无论过程如何,目的达成就没事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
太宰治轻笑一声:“果然,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一个两个?
青池涟央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忽略对方的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后带来的怪异。
“你想问另一个人是谁?”
“……嗯。”
太宰治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力气稍微重了些。
窒息感随之而来,青池涟央本能的张开嘴,垂下的双手也抬起,抓住那只手的边缘,试图寻求一丝氧气,却只是徒劳。
太宰治平日看着病态削瘦,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吓人,根本挣脱不开。
过了十几秒他才松开手,青池涟央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灯‘啪’的一下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激的少年眼角泛起泪光。他有些狼狈的靠坐在墙边,睁不开眼,睫毛缀着水珠,双手捂着喉咙咳嗽,缓解不适。
太宰治居高临下的看他一眼,随后蹲下来,和他平视。
“就应该给你一点教训,青池,你太大胆了。”
青池涟央咳嗽了一会,待眼睛适应了光亮,才睁开一只,晶莹下的蓝绿眼球清明一片。
没有一点畏惧,包括悔意。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想让虎化异能者掌控异能,若不涉及过去,唯有用更重的恐惧驱使,或者让源鹿不顾他精神状态和身份使用问答束缚修改认知记忆,无论哪种,都治标不治本。
再说,青池涟央本来就是故意的。
原来他生气是这样啊。
在灯光下,身居高位的首领压抑着被部下忤逆的怒气,却只能给予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仁慈的惩罚,受罚者还没怎么样,自己却气红了一张脸。
就是,很有趣啊。
青池涟央突然想笑,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唇瓣僵硬的勾起一点,被口罩遮住。
眼底的愉悦却无法掩埋。
太宰治眯了眯眼,鸳色瞳中蕴酿着怒意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抬手帮忙抹去少年眼角的湿润,指腹划过,留下一片被用力按过的嫣红。
“果然是故意的啊,青池,这么想看我生气吗?”
青池涟央身形一顿,随后抬眼看他。
“所以,您为什么生气呢?”
站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角度,根本没必要。
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部下的心病,不是很舒心的事情吗?
太宰治勾起唇,将手指上的泪迹涂到青池涟央脸上,画了个简易的三笔笑脸。
只可惜不是用油性笔画的。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想在青池涟央脸上画画,可惜没找到机会。
早知道就拿这个当作惩罚了,太宰治想。
虽然除了画画,他还想看青池涟央哭来着……
太宰治觉得自己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谁不想在一张白纸上洒满颜料,谁不想看向阳而生的花在永恒的黑暗中哭泣。
这就是人的劣性。
再说,青池涟央喜欢他,不也异曲同工吗?
他勾起唇:“你认为自己救赎了他?”
青池涟央抬手将脸上的水擦掉:“不认为。”
“可敦君哭的很真情实意呢。”太宰治眼神幽深,晦暗不明:“在他看来,就是你救赎了他。”
连带的,就是为青池涟央下令的太宰治救赎了他。
他终究是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的。
太宰治不做不做普照众生的光,他是臭名昭著的泥,虚无缥缈的风,不为任何人提供救赎和指引,死的微不足道,恶行刻骨铭心。
在他死后,谁都可以咒骂他,诅咒他,但不能有任何人缅怀他,夸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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