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不过装上化缘的钵。
高长松虚眼看,只觉大事不妙,果然,修行之人远行就跟常人不同,他想后一咬牙,也跟净尘一样了,至多拿了口铁锅跟一应调味品。
陈子航又给他往怀里塞了一把符箓,内容多样,有辟邪的、有清热解火的、有守身的,甚至连驱蚊的都有。
高长松:?
陈子航一本正经道:“这驱蚊符乃我派之宝,胡人行商都是要请的。”
高长松:“哦……是吗……”
此时的他并不知野外有多少蚊虫。
陈子航又说:“再带一把黄纸并朱砂吧,若符箓不够还可自己画。”
高长松思考一秒,想他身处静室画得就不咋地,这在荒郊野林的怎么弄,又想难不成自己处山野之中,还能有所顿悟?
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又在包袱里装满了黄纸跟朱砂。
*
最后一步是跟友人拜别,杨晨听闻他要跟净尘去长安,大惊失色道:“你与葛天师不好了?!”他因葛巢驱散虚耗,还他清明,偷偷信起了道教,又因乌思藏内信道的人太少,还是长拽高长松研讨道法,此刻用震惊的眼神看向高长松,颇有点给背叛的味儿。
高长松:“……我借此去长安,师门是知道的。”
杨晨这才松口气,还对他慎重道:“十二郎,切勿当三姓家奴啊。”
高长松:“当然、当然。”
等跟杨晨话别后他又去找自己的港湾,远在于家村的白大仙。
白仙听说他要走了,大惊,泪眼汪汪道:“十二郎你还回来吗?”很不舍的样子。
高长松闻言十分感动,说:“我三月后就回来。”
哪想到白仙人更加泪眼汪汪了,他的泪滴在眼眶里转啊转啊转的,差一点就落下来了。
高长松福至心灵,当即在他面前燃上一根香,在他呲溜呲溜猛吸时说:“若于四娘回乡,会替我给白仙上一柱香的。”他看白刺猬的情绪不仅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要哭了,又说,“若李铁牛等人路过也会助我。”
没办法,他不能让小妹妹跑这么远上香吧,陈子航也是个不出门的社恐,除了高澈等无人可来。
白仙终于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这、这、这,一旬只有一柱香吃,这可得了啊!
高长松慌了:“你、你别哭啊。”
他慌不择言道:“要不,我带你一同去长安?”
白仙用他的豆豆眼,盯着高长松看。
唉?
……
几日后,陈子航披着毛毡帐为高长松等人送行。
只见高长松骑棕色马,身前裹包袱,背后背口特意造的铁锅,颤巍巍地坐在马背上。
他只有骑驴子的经验,陡然换成马,还有些不适应。
净尘看着比他稍从容些,还能双手悬空合十口呼阿弥陀佛,对前来送行的人道:“众施主,小僧先行一步了。”
高长松:?听起来怪怪的。
他还未说什么,胸前衣襟内便一阵蠕动,高长松龇牙咧嘴,饶是他多垫了几层布,白仙又尽量放软自己背上的刺,也还是杠得慌。
甚至有一丝丝小疼痛。
终于,白仙尖尖的小嘴巴露出来,他长呼一口气,满意极了。
高长松也终于对前来送行的妹妹与友人道:“我去去就回。”
终于踏上去长安的路。
第40章
长安城内西市又是一派生机勃勃之相,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金发碧眼的胡姬在酒肆前叫卖,沽酒时很难不将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旁侧卖胡饼的小摊前已排起长龙队,一阵热气蒸腾,胡麻香争前恐后钻入人鼻腔。
钟离珺等的就是这股味儿,他面带严肃之色,俨然是位严苛的评鉴家。
待买到第一锅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胡饼后,他大步流星,拐入小巷,不想没走两步,身旁竟跟了一袒胸露乳,腰圆肚鼓的大汉,说是大汉也不对,此人像是《核舟记》中与苏轼、黄庭坚并坐的佛印和尚,很有酒肉和尚的味儿。
钟离珺脚步略钝,对身旁人口称“老祖”,态度似乎恭敬了些,可他这人生一张面瘫脸,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来人自然是八仙之一的钟离权,人称“汉钟离”,他从哪年代活下来已不可考,然,便是一把年纪了,却还保有“童心”,此刻好奇看向钟离珺怀里的胡饼道:“滋味如何。”
说着已伸手要去拿了。
钟离珺很大方,买这么多自要分,钟离权问他怎么不一出锅就食,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谁知钟离珺说得头头是道:“老祖您有所不知,这胡麻饼一妙处,就是皮之酥脆,可若是火才烤出来的,难免喷香有余,酥脆不足,因此需要放上一放,凉些才好啊。”
钟离权陷入沉默,半晌才复杂道:“你了解得可多。”
钟离珺全当称赞了:“还差得远。”
随后开始跟老祖凑一块沉默地吃饼。
钟离珺略有些可惜道:“我曾在乌思藏吃过一种酱,当时配豆腐吃,现在想来若配胡饼应更好。”
高长松若在此,可能会给他推荐一种现代小吃,叫“酱香饼”。
说起乌思藏,难免聊起钟离珺沿途送珍宝与对峙穷奇的见闻,又说最近圣人一应大动作。
哪怕是仙人都不能免俗,还挺关注的。
却听亲历者钟离珺道:“圣人之梦魇定非穷奇所致,一是他往北俱芦洲逃,那地与唐国相去甚远,饶是他也无法咒杀人于千里之外,二是近日穷奇应忙着养伤,我走时断他一翅,他能靠半翅跌跌撞撞飞去那已不错了,实在没有来唐国找人麻烦的闲工夫。”
钟离权前些日子闭关修行,对俗事一概不知,眼下不过是来找钟离珺打探消息罢了,这么听说后,他又露出万事不愁的模样,开始一手抓蒲扇,一手抓饼吃了。
待水饱饭足后,又谈起皇居那只有冲天的紫气,不见妖怪之踪影,于是李渊究竟梦见何,也未可知。
他到底有无梦魇,又是否要靠水陆法会才能化解,也是不知道的,这帝王心术,属实难测。
钟离珺跟钟离权都算是道家的,即便他俩是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散修,也很难感受大门派的倾轧,这回水陆法会对他们也无甚至不好的,于是至只冷眼旁观着。
钟离珺:是胡饼不好吃,还是酱不够香?
……
钟离珺在长安优游自在,可那往长安走的高长松却不怎么好。
他遇的第一个难题是把白仙往哪揣。
软化的小刺猬也是刺猬,塞在胸口实在是太扎心了,高长松承受不住后,看能将他塞哪。
放铁锅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小刺猬在铁锅中上下翻滚,硬刺跟锅壁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听那声高长松就知他在上下上下不住弹动。
高长松:……
颠锅技术一流。
塞藤条框内挂在马身侧。
开始还能听见颠簸声,某一刻起框内再无折腾。
高长松听白仙细弱之声。
“刺、刺卡缝里了。”
开盖一看,一整团刺球球扎进框测,只对上白仙的小豆豆眼,泪水在他眼中打转。
高长松:……
最后还是以细软布做襁褓,将白仙直接揣兜里,跟此前塞怀里半斤没八两。
塞怀里是绵延不绝的刺痛,随马背颠簸,刺在胸口按摩。塞襁褓看似减轻这层痛苦,但带马蹄停止,急刹时那系胸前的布袋便如大摆锤一般往后重,直击高长松心房。
啊,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
*
第二是骑马之难。
几日疾走后,哪怕有灵力护体,高长松大腿内都磨得通红,至于臀挨着马鞍差点颠出茧子等,不一一赘述。
此刻被带上路奶妈白仙吃够了香,自想发挥一番作用,对高长松忧心忡忡道:“十二郎可需我治疗一番?”
高长松脑中不由浮现此番情景,自己趴在荒郊野岭,由白仙对自己的臀部“啊呸呸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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