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气的小杂种!”
高大的男人唾了一口吐沫,没有丝毫顾忌地一脚踹在男孩的腰间。
有区别于开头“砰”响的闷响再次响起,男孩不受克制的呜咽了一声,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呻.吟,痛呼只会让男人愈发不满,延长这场暴行的时限。
他的本能促使他蜷缩身体,疼痛也催使着他护好伤处,但条件反射地弯曲身体以后,他却再次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变成一块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形沙包,任由施暴者宰割。
镜头转移到金发男孩的脸上,他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将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咬出鲜红的血。
他俊秀的脸上淌落下津津冷汗,目光无神放空,仿佛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只留下僵硬麻木的躯壳。
伊莱娜咬着牙发出了一声轻嘶,她的同理心较强,此时听着耳边一下又一下□□被撞击殴打的声响,注视着银幕上男孩强忍痛楚,伴随着打击声发出细微的闷哼声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杂碎。”
“狗娘养的贱婊。”
男人一边拳脚相加,一边喋喋不休地辱骂着。
就在此刻,门前突然闯进来一个步履蹒跚的瘦弱女人,她披头散发,唇角还有未愈合的伤口,踉踉跄跄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不...约翰,别打了,你要杀了他吗?求求你,打我吧。”
伊莱娜听见坐在她前面的观众爆了一声粗口,显然是同她一样,无法接受这种令人满心憋屈满腔愤怒的镜头。
“我打谁还要听你们两个的意思?”
男人一拳就打在了女人的肩膀上,再将她一脚踹开:“两个赔钱的贱货,靠老子养着,还他妈的看不起老子,对着我指手画脚。”
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男孩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趔趄两步,跪在了女人身旁,将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环在怀里。
他们两人算不上反抗的动作似乎已经惹怒了男人,他一脚踹在了男孩的背上,发出结实而敦厚的撞击声。
男孩的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滴落。
一滴双氧水滴落在地上,借助着水滴完成了转场。
母亲正坐在椅上,为男孩身上的伤口涂着双氧水。
奥斯蒙德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当个人,他拿出了特写镜头,对准了男孩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轻伤与旧伤叠加一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的部分皮肤已经溃烂,渗出脓水,糜烂的伤口呈现出鲜艳的红。
透明的双氧水被倒在伤口上,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分解的氧气与水附着溃烂的伤口,形成一层可怖的细小白沫。
伊莱娜再次皱起眉,她总是会幻想这些伤出现在她自己的身上,因此,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会令她牙酸,头皮发麻。
男孩低垂着眼眸,他的脸颊白皙,眼眶却泛着鲜明的红色。即便忍受着双氧水冲洗伤口的痛楚,他依旧咬紧牙关一眼不发。
母亲一边将双氧水挨个倒在男孩身上的伤口处,一边低声安慰着他:“你父亲只是喝多了酒,他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赚钱很难,他的压力很大,你体谅他一点,怀亚特。”
半敛着眼眸的怀亚特突然咬紧了牙关,他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两下,似乎很想说什么反驳母亲,然而,最终,他仅仅将头颅垂得更低,轻声嗯了一句。
伊莱娜愤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座椅扶手,本以为身旁的人会不满,却没想到坐在她身旁的女士也学着她的样子重重地拍了一把扶手。
什么叫“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体谅他一点”?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根本不是一两次的施暴会造成的。
短短几分钟,伊莱娜已经与受害者产生了共鸣。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母子两个不能站到同一战线上,向社区求助,远远逃离这个酒后施暴的人渣。
怀亚特在破碎的镜子前理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穿上不合身的大号白色长袖T恤,将自己身上的伤痕遮了个一干二净。
他接过母亲递来的饭盒,拿起书包,缓缓走进学校。
怀亚特恳求父亲不要打他的脸,是为了避免学校的同学发现吗?
伊莱娜咬着牙,向后靠坐在暗红色绒布点缀的椅背上,虽然她无法理解,但对于青春期少年来说,家庭暴力好像更像是一种格格不入的耻辱。心高气傲的孩子宁可挨打,也不想被发现与众不同之处,拼命掩饰伤口。
然而如果伤口明显,被负责任的老师发现,说不定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能早一点摆脱苦海。
学校生活对于怀亚特来说,似乎要比家庭更加平静,也染上了些许美好的色彩。
观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放缓了紧绷的神经。
怀亚特很快就在校园内遇到一位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的女同学:“早,怀亚特,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发生了什么吗?”
相较于这位明媚天真,落落大方的女孩,怀亚特的表现明显有点局促不安,他紧张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挠了挠头以后,又将手放回口袋,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稍有些不妥,他又将手拿了出来:“呃,早,拉斐尔。”
也许他喜欢这个女孩。
观众猜测着,所以他不想被打脸,也不希望身上的伤痕出现在衣物无法遮盖的皮肤上。
哪怕怀亚特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拉斐尔依旧朝着他露出了笑容,转身朝着远处走去。不过,她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发出了惊呼:“天呐,怀亚特,这是血吗?你受伤了吗?”
她伸手指着怀亚特的后腰处,怀亚特扭过头,果然在白衣服上发现了一片褐色的湿润颜色。
“不是,不是!”
怀亚特提高了声音,不停地摆动着双手:“这只是颜料,应该是我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注意。”
他说着,伸手去捂那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血迹。
拉斐尔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于此,再次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转身离开。
怀亚特加快了脚步,他似乎想要尽快走进教学楼,到卫生间去洗去身上的这片污渍。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内,手指抓着白色T恤的边缘,指节弯曲,颤抖。血水与脓水染湿了衣物,干结后的液体将布料与他的伤口连接在了一起。想要洗干净身上的污渍,他就不得不将脓痂撕开,忍着痛楚将衣服与伤口剥离。
伊莱娜痛恨《失乐园》中的所有音效,即便她闭上眼睛,还是能听到怀亚特做好决定后,用力握紧衣服的边缘,决绝地一鼓作气将衣服拽起,连带着血痂将衣服与他的伤痕累累的皮肤剥离的声音。
这部电影让她感受到剧烈的生理性不适。
伊莱娜瞪视着银幕上将衣服下摆拽至身前用清水清洗的怀亚特,本该感到愤怒、恶心、痛苦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
她隐约察觉到了奥斯蒙德的用意。
不反抗、掩盖伤痕、清洗痕迹,不知不觉中,怀亚特成了加害自己的帮凶,他努力尝试着想要融入这个普通又正常的群体,但无论如何,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痕是永远也洗不掉的。
如果不直面他遇到的一切,鼓起勇气逃离,或者将自己从深渊中救出来,那么他所有的忍耐和决心、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最终只会化为乌有,继续被层层叠叠青紫的伤痕掩盖,永远也走不出他面临的困境。
学校的老师并不站在怀亚特的身边,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不敢对班上的问题学生吼叫,也不敢管制他们,只能挑软柿子捏。
怀亚特就是被他选中的软柿子。
只有在面对怀亚特时,他才会中气十足地大声吼叫,他故意用中学生无法处理的难题刁难他。
如果怀亚特回答不出来,他就会用板擦砸他的头,大声吼叫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干脆回家去再也别来学校。
但是怀亚特很努力,他尝试着解出晦涩的方程,迎来的却依旧只有老师的斥骂:“你以为你解出这些题就会显得非常聪明?你的意思是教室里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是蠢货咯?”
满是夏日盎然色彩的学校生机勃勃,年轻的男男女女从怀亚特的身旁路过,大声地交谈着、欢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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