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下(52)
不管前人对不对,总归此时徐福是对的。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徐福的意思。
“此物毒发很慢,初时我并未想到熊义早已经中毒了,只消我再添一把火,他便会就此死去了。”那个小鼎里的东西,其实就是最后一把压垮骆驼的稻草而已。
“我初时想的是,若他毒发极慢,那我便诱他找我算卦,或是让他以为能有法子让我失忆,我故意将错误的法子写在绢布上,他若是发现了,便会去寻来硫磺等物……他以为是能让我失忆的东西,但我却能将他们变成杀人的东西……”
徐福用自己有限的脑容量,想出了有限的杀人手段,但他提前做好了无数设想,想着定要趁熊义在自己跟前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杀死他。
“……我就是忘记了,杀了熊义,我该怎么跑出来。”
嬴政面色黑了黑,“……”若非熊义丧心病狂将人带到战场上,说不定嬴政还真没法儿救徐福。
嬴政忍不住抬手扣住徐福的脖颈,随后俯身深深地吻了上去。果然,徐福就算再聪慧,也必须还得要有寡人才行。
第183章
赵国将领身亡,赵军一击而溃,沦为俘虏。
蒙恬再整秦军,欲直攻邯郸。
消息传回到邯郸,赵王惊慌得失了方寸,信陵君得知消息后,对熊义大加斥责,但是斥责也没用了,人死了,仗打败了,信陵君就算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出来,赵军也无法取得胜利。
李牧、司马尚愤愤不平,与赵王频起争执,在赵王决定向秦国服软之后,他派出了前去斩杀李牧、司马尚的人。
赵王已经完全被冲昏头了,战场上失利,令他觉得自己大失君王的尊严,而李牧和司马尚的不尊,又让他觉得无比的恼火,君王的尊严再度受到挑战。他拿秦国没办法,难道他拿李牧、司马尚也没办法吗?赵王一怒之下,便发出这个决定。信陵君作为旁观者,自然思维清晰,他知道后,便立即入宫劝诫赵王,赵王一听,心中怒火更甚,还将信陵君发作了一通,信陵君有家国不能回,原以为赵国是个好地方,却没想到他还会受赵王责骂,信陵君登时便甩袖离去。
当夜赵王怒极攻心,瘫倒在地,赵王宫中乱作了一团,倡后把持王宫大局。
也正是赵国使臣再度被派出的这一日,赵国开始了内乱。
赵军与秦军交战的场景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还绘声绘色地说起那一日,天上落下圆滚滚的黑色火球,就如同下雨了一般,后来更甚至出现了巨兽悬浮于上空,征服了赵军。
徐福听见以上传闻的时候,正在回咸阳的路上。
徐福面无表情地问嬴政:“这次他们又要说我是什么?”
神仙这个词都快用腻了吧。
嬴政笑了笑,“……妖怪?”揉了揉徐福的背脊。在马车里坐得久了,徐福的腰背会很是酸痛。
徐福闭上眼,靠在马车内继续入睡。……那还不如叫神仙呢?
有关徐福的传闻实在传得太如火如荼了。徐福一行人先往咸阳回来,他们抵达咸阳城的时候,还能听见路边百姓谈论起这件事,他们描述得越发夸张。而徐福也发觉到,他们的语调里带着两分兴奋,还有两分害怕。人们对于未知的力量总是充满了畏惧。若非徐福是秦国人,秦国的百姓们恐怕早将他视为怪物了,哪里还会叫他为“神仙”?徐福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名声再继续放纵下去,未必会好。
嬴政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回到王宫后,嬴政当先处理政务去了,徐福则是将扶苏和胡亥叫到跟前来,慢慢与他们问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魏国派使臣来了。”扶苏低声与徐福说。
想到魏王那张脸,徐福有些惊奇,魏王怎么舍得派使臣来了?这是要向秦国服软吗?这不像是魏王的性子啊……
扶苏见徐福半晌不语,知道他应当是为此觉得惊奇,遂出声解释道:“魏王身体不如从前,朝中空虚,如今不知是被谁把握在手中……”
徐福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龙阳君,但龙阳君人在咸阳,他还会有那样大的本事?
这件事上徐福并未纠结多久,相比之下,他更好奇的是,“魏国没送公主质子来吧?”
扶苏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什么也没送。”
徐福点点头,顺手拍了一下他和胡亥的头,然后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另一边嬴政将那绢布的事说与王翦等人听,众人皆是惊奇不已,细细一思量,那赵军用的许多东西,确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他们的兴致都被勾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瞧一瞧,那绢布上究竟还有多少令人惊叹的玩意儿。
“王上……可否容臣一阅?”尉缭当先出声道。
“此物在徐福手中,你们要看,还得需徐福同意才行。”
尉缭闻言并不生气,反倒脸上还浮现了几分笑意,秦王能如此尊重徐福,那才是他乐于见到的。
只是王翦等人就难免失望了。
尉缭与徐福好歹是师兄弟的关系,要看那是随时都能看的,他们可没有那样好的待遇。不过转念一想,在徐福的手中,那不是便如同在王上的手中吗?总有一日他们是能见着的。
处理过政务后,嬴政便令内侍送他们出宫了,绢布之事除他们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
那绢布上记载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有翻天覆地的厉害本事,但是若流传出去,也会引得他国觊觎不已。王翦等人是他手底下忠实的臣子,他要让徐福将绢布握在手中,他们不会有一句不满,但若是其他人知晓了,恐怕就会对徐福生出不满了。嬴政打定主意,要将这些功劳都往徐福头上盖,不会有人知道绢布的存在,他们只会知晓,徐福越发厉害的本事,他们只会知晓,秦国有了他之后,便会越发强盛。
其他六国就算眼红又能如何?他们能抢走绢布,难道还能费尽心思来抢徐福吗?
嬴政跨出大殿,思绪有些飞远。
其实他也在想,那绢布究竟为何会存在?郑有安手中怎会有这样的东西?若是上面的东西当真来自前人的智慧,那为何偏偏没人知晓?最令人觉得惊奇的还是上面用来记载的字体,为何徐福能全部认识?只是因为他出自鬼谷,所以才有这样的本事吗?嬴政总觉得徐福身上还充满了谜团,但他并不想就这样去问徐福,他担心自己的态度会令徐福感觉到不被信任。
嬴政压下心中的疑问……再等等吧,再等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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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久不上朝,难得回到咸阳后,嬴政晨起上朝,便将他带在身边一同前去了。
“可有瞧上什么别的官职?”二人一边往前殿走,一边说着话。
在嬴政的口中,官职爵位就跟大白菜一样,你要是喜欢,多来两棵也是可以的。
“没了。”徐福暂时是的确没什么想要的官职。他在朝堂之中,本也无人敢得罪他,他不需要靠官职为自己带来什么,自然对此就没有了欲望。
嬴政也不再问。他和徐福一样,都还在等待最适合的那一天。如今秦国的爵位,还不够徐福坐的。
走进殿中后,众臣已经都在了,嬴政缓缓落座,徐福也是头一次从他身边走开,到殿中寻找着该属于驷车庶长的位置站住了。众臣先是对着嬴政拜了拜,然后他们的目光不可遏制地往徐福的身上扫了过去。徐福敏锐地发现,这些人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有点震惊,还有点害怕。
徐福无视了他们的目光。
他哪管他们或敬或惧,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神仙或怪物,总之现在是无人敢招惹他的。
朝上的事对于徐福来说,确实无聊了些,他不由得轻飘飘地往嬴政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晨起时分,嬴政要上朝,他还窝在被子中睡觉,不过幸灾乐祸了一下嬴政不能睡懒觉,便被拖着一块儿带来了。徐福此时哪能不怨念?当然,徐福不乐于出现在朝堂上,不仅是因为早起的缘故,更大的原因在于,他不想出这个风头。他一个只会卜筮的人,在殿中占据了秦王身边最重要的位置,时间长了总会引人不满的。
还是日日过着懒怠的生活,才更适合他。
但徐福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出来不对劲了。
他朝旁边说话的大臣身上看去。
那大臣正在说秦赵交战的时候,外面传得满天飞的那奇异一幕。那大臣躬身道:“王上,这样的奇异景象,从未听闻过啊!此次异象是冲着赵军去的,若是以后冲着我大秦来……”那大臣说着说着,目光便往徐福的身上瞥来了。
那大臣不消说完,徐福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徐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清冷漠然,教那大臣当场打了个哆嗦,实在有些丢了秦国官员的气度风范。
嬴政见状,心中极度不愉,“……大夫慎言。”
大臣转头问起冯去疾,“冯大夫,可是如此?”
朝中众人皆知冯去疾不喜徐福,虽然上次地动时,冯去疾对徐福的态度转好,但那也不过是徐福要前去送命而已。这大臣可不相信,冯去疾对徐福的厌恶,会那样快地消退。
冯去疾面色肃穆地看了一眼对方,低声道:“那般异象是冲着赵国去的,此乃幸事。”
那大臣瞪大眼,“……可这异象不可控!”
冯去疾却不肯再与他说话了,明摆着是不想掺合进来。冯去疾对徐福印象早有改观,如今他也醒悟过来,知道徐福在王上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若是他还像从前那样处处与徐福为难,怕是要倒霉了。想到如今得了王上青睐的冯劫,冯去疾便更不肯与徐福为难了。
此时终于有人犹疑着站出来,附和那大臣的话。
“……王上,并非我等故意说出这等话来制造恐慌,而是这等异象,打破了我等多年的认知。这样的异象确是不可控的,若是有一日朝着我大秦而来,那又该如何呢?外面传得热闹,说徐庶长乃是神仙。臣无状,还请徐庶长与我们演示一番,究竟是不是神到了可以掌控这异象的地步。否则,恕臣不能安心……”那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的话顿时也引起了朝中人的附和。
王翦、李斯等人当然不会说什么,他们都是聪明人,不管徐福身上出现什么异状,他们都不可能会站出来指责半句。
而尉缭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开口说话的人,掼到地上去狠抽一顿。
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尉缭目光冰冷,神色愤怒,他那师弟在战场上出力时,在面对赵军差点丧命时,这些人可都是在咸阳城中待得舒服。
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这样指责师弟?实在愚蠢!
一旦有人开口之后,剩下的人不管是从众,还是终于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情绪了,一个个的都凑上了前来,口中念道:“王上,徐庶长身上的本事过大,容不得我们不担忧啊!”
“王上,天降雷火,怕是不祥之兆啊……”
“王上……”
“我等都是为了秦国啊,还请王上查明此事,勿要留下后患啊……”
朝堂上顿时就乱了起来。
徐福看着这么一幕,心中觉得有些奇异。原来如此。之前他眼前便出现过这样一幕,原来是这样的事呢。不过这在徐福看来,还实在算不得什么。这些大臣未必就真的有什么坏心了。徐福很清楚人性,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越来越玄妙,自然就会有人因此而产生畏惧,当畏惧到一种程度之后,就会忍不住想要打破这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