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绥亲自开车来接他,看到他那么少的行李,问:“就这些了?”
陈添想了想,把玻璃缸往他怀里一塞,又蹬蹬蹬跑进房里,抱了自己的枕头出来。那是个黄色的大芒果造型的枕头,里头还有决明子,花了陈添好几百块钱呢。
他拍拍枕头,跟殷绥说:“我把这个一起带过去。”
殷绥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挑了挑眉。
陈添眯起眼睛,释放出危险光芒,“你嫌弃我的枕头???”
嫌弃我的枕头就是嫌弃我。
“是我的错。”殷绥今日的脾气格外好,嘴角还带着笑,解释道:“我刚买了新的,忘记跟你商量了。”
“那你下次不能忘记了。”陈添在这方面是一点不矫情,有了新枕头他也就不带着旧的了,回房间把它放好,再出门时,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十几岁时是这样,二十几岁还是这样,家里的人随着时间一个个离开,可所有陈设还跟原来一样,没有大动。
如今他也要走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尘埃在空中缓慢流动。陈添眨巴眨巴眼,觉得那尘埃好像也是很多年前的模样,从来没有变过。
变的只是人。
其实陈添并不喜欢芒果,他吃芒果会有点过敏,但是妈妈很喜欢。面对满屋寂静,陈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咔哒”一声,房门上锁,一切旧日也就此尘封。
转过头时,陈添的脸上已经扬起了笑容,拉着殷绥催促:“走吧走吧,我都饿了。今天晚上程锦宏来吃饭,中午我们就在外面吃好不好?小区外面那家饭馆我常去,今天我请客……”
今天正好周末,程锦宏说要来帮忙搬家。但陈添就那么点东西,也没什么好搬的,就趁这个机会让他过来吃饭,顺便认认门。
小区外面的那家小饭馆,是陈添常去的那家,老板见到陈添还颇为惊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像个长辈似地说:“嗯,没瘦。”
陈添自从有了男朋友之后,吃饭再也不用愁,也就很久没来吃饭或者点外卖了。这是家老店,老板也算是看着陈添长大的,知道他家的情况。见他许久不来,还有点担心,现在看到他不仅没瘦还胖了点,自然开心。
“那是。蔡叔,还是老样子,再加两个您的拿手好菜。我今天特地带着朋友来呢,多放几块肉哈。”陈添笑得没心没肺,脸皮还厚。
蔡叔在后厨炒菜,他就探着个头在那边跟他唠嗑。小店里客人不多,店也不大,叽叽喳喳都是他和锅铲的声音。
殷绥就坐在位置上看,听他说起要搬家的事情,再聊到蔡叔的儿子明年考大学的问题,有他在,就不用担心冷场。你丝毫不怀疑他的真诚,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也很少有不喜欢他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身边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却只有程锦宏一个,甚至不如殷绥自己。
这样的陈添让殷绥偶尔会有一丝留不住他的错觉,就好像大海中的两叶孤舟,不知哪一个浪头来,就会把他们拍散。
殷绥急着把他绑在自己身边,不得不说还是某种私欲在作祟。
吃完午饭回去的路上,殷绥又带着陈添去了趟菜市场,买好了晚上要用的菜。殷绥挑菜,陈添砍价,完美搭档,纵横菜场。
拎着菜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陈添还洋洋得意,“带我来果然是正确的吧?一看你就不会砍价。”
殷绥替陈添开了车门,抬手搭在门框上,问:“那有劳你下次再陪我来?”
陈添坐上车,矜持道:“下次再说吧,看你表现。”
如果让陈添自己过日子,他是绝不可能出来买菜的,太麻烦了。他跟殷绥之间,不论是形象还是气质,怎么看,他都像更会过日子的那个,其实情况完全相反。砍价也不过是交际能力的一种体现。
等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晚餐时,陈添确定以及肯定,他这是找了个田螺先生。
“我那些垃圾呢?那么大一堆垃圾呢?”陈添收拾完行李,刚要出来打扫被他造得一团乱的客厅,就发现客厅已经整洁如新,比魔法更魔法。
这让陈添手里的扫帚,瞬间无用武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扫地机器人从茶几下边钻了出来,绕着陈添的脚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清洁。陈添灵活地跳过它,跑进厨房,“客厅你都扫完了?”
殷绥正在备菜,闻言应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陈添踢踢踏踏地拖着拖鞋走过去,“你真有洁癖啊?”
薛定谔的猫,从箱子里跑出来了吗?
“是啊。”殷绥见他满脸惊讶,面上云淡风轻的,却在余光瞥见他的手时,故意把他手抓过来,放在水龙头下细致地清洗,“手脏了。”
殷绥的动作不可谓不温柔,可陈添都多大的人了,哪还能让别人帮他洗手?
陈添想收手,手指却被殷绥扣住,他从小到大都没那么细致得洗过手,还是别人帮他洗的。水是凉的,可掌心是烫的,陌生的触感撩拨着敏感的神经,闹了个大红脸,脑子也不活络了。
不知何时,他就被蛊惑着靠在洗手池边,跟殷绥接吻。手胡乱地撑在水池边,扫落了一颗红彤彤的番茄。
番茄落地,饱满的果肉裂开来,弄脏了地砖,殷绥的洁癖却又开始失效。
第125章 酒不醉人
程锦宏是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的, 左手拿着送给陈添的生日礼物,右手拎着果篮。黑色羽绒服配大红围巾,庄重又喜庆。
陈添在门口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来拜年呢?”
程锦宏恨铁不成钢, “我这叫郑重!”
“行。”陈添赶紧把他让进屋来, 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又拆了新的拖鞋给他。程锦宏看他这大方自然的动作,再瞥到他脚上明显与客人专用拖鞋不同款式的毛茸茸居家拖鞋, 心里终于生出一丝“陈添要跟别人一起生活了”的真实感。
说实话还有点不习惯。
如果是往年, 再过不久, 陈添就会跟他一块儿回家过年了。他们就像真的家人一样, 一块儿玩闹、吃年夜饭。
不过很快,林澜也踩着点过来了。他从餐厅带来了海鲜, 还有一脸没睡醒的木臻。木老板又熬夜写代码了, 如果不是林澜去找他, 他大约还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有林澜在,程锦宏也不是个内向的人, 气氛很快活络起来, 就连木臻也会偶尔插上几句话。只是他看起来实在是没精神,说两句话能打十个哈欠, 于是话题拐着弯到了养生上面。
这说起来,就是程锦宏的专业了。
木臻当初毅然决然地辞职,就是因为身体亮了红灯,这几年偶有像现在这样接了私活熬夜的情况, 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注重养生的。林澜则是跟风,朋友圈里多看了几篇这个不能吃、那个能防癌的小文章,先不说信不信吧, 总之能侃几句。
等程锦宏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辟谣,他还觉得这小兄弟挺有意思,问他以后要不要到餐厅工作,出点药膳什么的。
木臻吐槽他,“你能不能别见了人就问他要不要去工作?人正儿八经的医生,跟着你有什么前途?”
林澜:“你这就不知道了……”
说着,林澜又把自己为陈添和殷绥牵线的事情吹嘘了一遍,旨在证明自己的眼光独到。
殷绥恰好从厨房出来,听见了他的口嗨。林澜一个激灵,转头跟他对视,刚想怂,却见殷绥和颜悦色,“放心,媒人红包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殷绥就转身又进了厨房,好像他真的只是出来放了个盘子。
林澜摸摸自己的脖子,问木臻:“他今天怎么对我那么好?我命不久矣了?”
木臻还没回答呢,对面沙发上的程锦宏立刻竖起了求知的小耳朵,“怎么了?他平时脾气不好吗?”
林澜愣了一下,余光悄悄瞥向厨房,就看到他绥哥正回头看他。什么叫魔鬼般的笑容?那就是了。
“不,我绥哥,人帅心善,居家好男人。”林澜竖起了双重大拇指,再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拍张照就能当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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