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关系(4)
“宋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过了大概有两三秒,里面传来声音。宋延说:“进来吧。”
颜琢推门走了进去。
“有事?”宋延问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好吧,颜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管是谁,平白无故被人教育一顿,都会心情不好。。
他努力忽视掉宋延的不悦,说:“那个……我刚才、刚才——”
他说的磕磕绊绊,宋延皱眉:“什么?”
颜琢尴尬道,“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跑路费给我。”
“嘶——”颜琢恨不得当场把舌头咬下来,他想表达意思不是这个啊!
“不能。”宋延直接了当拒绝了他的请求。
颜琢问:“为什么不能?”
宋延说:“钱没诚意。”
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颜琢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说的话噎死。
他和宋延商量道:“我把话收回行不行?”
宋延:“不行。”
颜琢:“……”
“那你能不能原谅我刚才的不当言语。”
“不能。”
靠。
颜琢脸上挂不住了,虽然宋延就是这么个性格,但他还是觉得尴尬,无比尴尬。早知道是这样,他是脑袋抽了才会想来道歉。
算了,这话是没法说下去了。颜琢准备告辞,但他还没开口,就听宋延问道:“说完了吗?”
“啊——”颜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说,“完了。”
宋延点头,“那你可以走了,记得把门带上。”
颜琢:“……”
就这么几分钟,他被怼了若干次。
颜琢发誓,要是他再热脸贴宋延冷屁股,他就一辈子吃方便面只有调料包。
出了门后,颜琢还是感觉憋得慌。他从小伶牙俐齿,和人争论从来都是稳占上风,何曾有过哑口无言的经历。但他现在遇见了,这两天和宋延的每一场对话,他不是被怼就是被嫌弃,真是输的一败涂地。如果不是他一向人缘很好,他可能会怀疑自己。
*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随便立Fg,容易被打脸。
下午三点时,颜琢正在大厅挂东西。
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从宋延屋里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
颜琢心下一惊,跳下凳子就往108跑。
可惜门从里被闩住,他从外面打不开。
颜琢大力把门敲得震天响和屋内砸东西的声音形成了二重唱。
张护工跑过来,制止他说:“别敲了,你让宋先生砸吧,他砸完心里舒服了也就消停了。”
颜琢气笑了,他道:“先不说隔壁屋里住的都是老人容易惊吓,就他这种控制不住脾气的乱发泄,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道理谁不懂,张护工都明白,可她根本没有办法制止宋延,只能默默接受,在一地狼籍后,再安静扫清。
……
屋内的人终于安静,屋外的人却心情复杂。
过了一会门打开,宋延倚着门框,目无焦距说:“张护工进来吧。”
他像是早就料到张护工会在门口等着。
张护工应了一声,准备进屋时,被颜琢拉住,他从她手里夺过笤帚簸箕,兀自走进屋里。
“我去吧。”他说。
宋延猛地听到他说话,愣了一秒,挑眉道:“又是你?”
看来宋延已经特别熟悉他的声音,颜琢说:“是我又怎么了,以后只要你砸东西我就会过来。”
他心道:又要多管闲事了,以后不能吃方便面了。
宋延:“……”
他从没见过粘性这么强的人形牛皮糖。
“随便你。”他说。紧接着他进了卫生间。
颜琢撇嘴,开始认真地清理“砸”物。
上午他被人撞到时,还害怕铅笔里的铅芯会断掉。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它们被他买回来的意义就是被宋延摔得五马分尸。
颜琢倏尔想到他曾经的美术老师开玩笑说过最多的两句话——
第一,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第二,要把你手中的画笔当老婆一样去爱。
如此来看,宋延活该娶不上媳妇没人照顾,才会孤苦伶仃来疗养院。
他边吐槽宋延边清扫地上,往簸箕里倒垃圾时无意发现了一丝血迹。
颜琢凑近了看,血已经干了,残留在2b铅笔上,看那个痕迹应该是削笔时不小心削到的。
他思忖须臾,往卫生间瞥了一眼,宋延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开着水龙头放水,自己却不出来。
颜琢走到窗台前找了一会,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一把削笔刀。他推开来看,刀片上也残有血迹。
难道眼睛看不见连削根笔也做不到吗?
颜琢从地上捡了根铅笔,闭上眼拿刀试了下。事实证明,在他这里,没有问题。也不知道宋延是怎么受的伤。
他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还挺令人难过的。就好像厨师拿不稳菜刀,泥匠握不住瓦刀,拳击手断了双臂只剩残缺的疤口。
而画家……削不好铅笔,不能再画画。
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连最基础的事都做不到,这打击,不亚于核弹爆炸。
没一会,宋延出来,他用水冲了伤口,现在伤口处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颜琢细心地发现了他左手食指微微翘起,问道:“你屋里有创可贴吗?”
宋延一怔,食指蜷缩,直接答非所问地拒绝:“不用了。”
成吧。又是拒绝。
颜琢真是要没脾气了。
他把削笔刀放下,继续清理垃圾。
宋延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打开烟盒点了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指尖燃烧。
一旁辛苦劳累的颜琢斜他一眼,他重重地磕了下铁簸箕,在地上拉了声长音。
宋延循着声音微微侧头:“你可以不做。”
“可是那样就是张护工做。”颜琢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宋延扭回头,声音平平没有起伏:“那是她的工作。”
“嗯嗯嗯,是她的工作,”颜琢说,“甚至你还会给她钱,所以她一点也不亏,对吧。”
他说话有点冲,不自觉带了点脾气。
宋延“呵”一声笑了,也许是觉得他莫名其妙,也许是单纯懒得理他,笑完之后就沉默了。
他不说话,颜琢也不知道顺坡下驴,反而蹬鼻子上脸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发泄方式很病态吗?”
病态两个字刺激到了宋延,他搁在床边的手因为青筋突起而略显狰狞。
颜琢心惊一下,或许也认为自己用词不当,他顿了几秒继续道:“如果你愿意,是可以改变的。”
“可我不想,”宋延说,脸色难看得很,“别多管闲事,你可以出去了。”
这是颜琢第二次被他撵,心情甚至已经能够平和地接受了。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径直走出了门。
他没在门口看到张护工,于是他又另找了一个护工去打扫宋延房间。
颜琢走到大厅坐下,无奈扶住额头,他好像总是在挑战宋延的脾气。
但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就感觉试图惹怒他,总比对方死鱼脸没表情突然积攒脾气猛然爆发好一些。
毕竟宋延的怒点没有规律,是不可控的,没人能猜到他的下一次爆发会是什么时候。
颜琢战战兢兢的等了几天,宋延没有再乱砸东西,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第4章 暴力本身
一连几日,疗养院都风平浪静。
可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另一个小麻烦就接踵而至。
早上九点左右,颜琢刚陪一位老人做完晨间护理,正准备往住院部走。刚到门口和从楼梯下来的秦护士打了个照面,对方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你赶紧上三楼理疗室,有两个老头打起来了,就俩护工,拉都拉不住。我先去找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