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关系(53)
他吭哧咬了口,简直太好吃了。
宋延就含着烟嘴有一搭没一搭听他吃东西,咀嚼的声音在逼仄的楼道里异常清晰。
“好吃吗?”宋延突然开口。
颜琢吃得太快噎了一下,打着嗝说:“好吃。”
宋延没说话,他一想到颜琢的嘴此刻在不停嚼动,就从下腹涌上一股饥饿感。
他沉默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因为颜琢还是因为他手里的食物 颜琢瞥了宋延一眼,小心翼翼地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你……要来一口吗?”
其实他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宋延为人冷淡,怎么会吃他人之食。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宋延勾了下唇角,继而大大地咬了一口。
看着宋延鼓动起来的咬肌,颜琢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咳……
三明治没剩两口,颜琢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被某人咬过位置,脸渐渐红了。
这会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寥寥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无比安宁。
但是,医院,从来就不是个安宁的地方。
宋延并没有抽那根烟,他只是痞痞咬着烟头,慵懒地靠在墙上。
“你还记得在心桥在长桌上供奉的那张照片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颜琢“嗯”了一声说:“记得。”
“她叫陶心,是宋桥的夫人,也算……”宋延顿了下然后说:“算是我养母。”
颜琢望向他,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柔和的表情,类似于……温柔。
“我从小是她带大的,所以相较于宋桥我和她比较亲。”
“这样啊,”颜琢理解地说,“怪不得你会把那个录音留存了这么多年。”
宋延取下嘴里的烟,缠着指尖绕了一圈:“不过在我高一那年,她去世了。”
“啊?”颜琢有一瞬间没搞清时间线,“那年芽芽不是刚出生?”
“嗯。”
宋延说:“我养母她……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够生孩子的,可是她一直想要……”他斟酌着言辞,“想要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你懂吗?这是我和其他孩子不能带给她了,即便她也很爱我们。”
“所以一开始从她离开的那天,每次面对宋芽芽我都很别扭,一方便,她延续了我养母的血脉,我想要爱护她。另一面……我却不能否认,我很恨她的出生夺走了我养母的性命。”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颜琢心头一窒,握住他的手,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
宋延是一个别扭的人,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
所以他才会把若干年前的录音一直留到现在,就是为了怀念一个已经逝去多年的人。
颜琢的手心很热,稍稍温暖了宋延。他继续说道:“宋桥怕宋芽芽会遗传到陶心的病,所以从她很小的时候就会定期来医院检查。一开始没什么异常,她只是比同龄人瘦弱一些。直到她六岁,小学入学体检那年,医生才检测出她也有先天性心脏病。”
话音刚落,颜琢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们没做手术吗?”
“做了。”
“那现在……?”
“复发了。”
颜琢是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学校,医院里的长椅很硬,他一晚上没睡,现在倍感疲惫。
打着哈欠走进宿舍楼,颜琢迎面撞上了郑亦。
郑亦看着他眼下的青色和快要耷拉到眼底的眼皮,轻哼道:“又去浪了。”
颜琢懒得听他废话,摆了下手算打招呼,便想要绕过他。
郑亦将他拦住,把手里刚买的面包递给他,没忍住地说:“你回去照下镜子,看看自己都累成什么样了,现在是大四,咱们即将步入社会,你能不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想想自己的未来。”
颜琢知道他一项刀子嘴豆腐心,从早饭便能看得出来,所以没有还嘴,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等回到宿舍,颜琢无心顾暇其他人问话,衣服没换拿被子裹上头,就睡着了,一觉睡了个天荒地老。
自从知道宋芽芽住院,颜琢就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医院,学校,宋延家。
宋桥再怎么坚强隐忍,也不是铁打的,总要有人和他换班,一起照顾宋芽芽。
一开始他们讨论说请个护工,但被宋芽芽拒绝,她当时已经虚弱不堪,却依然反感任何不熟的人接近自己。
执拗的和宋延如出一辙。
宋延的眼睛看不到,取东西送东西照顾人都很麻烦,宋小鹰又是个孩子还要上学,所以有些事情就由颜琢代劳了。
包括看护。
看护真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那段时间,他要忙学校的事和毕业的事,又要去医院陪宋延一起照顾宋芽芽。
真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事情有转机是在五月中旬,宋芽芽病情肉眼可见的有所好转,脸色也好了一些。
又结束陪床的一天,颜琢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第44章 苦与甜
颜琢缓缓走向徐月,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
徐月拎着个背包站在学校门口,笑了笑说:“来找你玩呗。”
其实她是从学校请假回疗养院看她奶奶的,下火车站后突然想到这距离颜琢的学校不远,便顺道来看下颜琢。
颜琢一笑,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包,边往校园里走边说:“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徐月翻了个白眼,嘟嘴道:“你看看手机。”
颜琢打开手机瞥了眼,一个小时前徐月给他发了条信息。
“不好意思啊,”颜琢挠了挠头解释说,“我刚在公交上睡着了,没看见。”
“看出来了,”徐月说,“你很累吧。”
颜琢年前虽然瘦,但脸颊上还稍微有点肉。现在他两颊略微凹陷,双眼无神,不用细看都能察觉到他的疲惫。
现在是午后两点,校园里没什么人。颜琢想到徐月可能还没吃午饭便带她来了学校里的一家私人菜馆。
颜琢把菜单递给她:“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顿我请,我有点困,眯十分钟,一会叫醒我。”说着,他头一歪,真的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这么困的吗???
徐月叹了口气,自己吃饭多没意思啊。
不一会,点的菜刚端上了桌,颜琢就倏地抬起头来。他在短暂的迷糊时间里做了个不好的梦,现在满头是汗。
徐月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吐槽他:“你是半夜做贼去了吗,怎么会这么累。”
其实颜琢昨天晚上睡得还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就是持续犯困。尤其是离开宋延回到学校后。
在宋延面前他还能强撑着精神,表现的若无其事。
颜琢收回发散的思绪,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因为毕业季吧,愁的。”
徐月:“这么可怕?我也快了。”
颜琢笑了笑,没说话。
“你最近回疗养院了吗?”她又问道。
颜琢摇头。
“哦,”徐月说,“听我奶奶讲,宋先生最近好像也不在。”
“嗯,”颜琢说,“宋芽芽住院了,宋延陪床呢。”
宋芽芽徐月也是见过的,这会听到颜琢的话她不免担心地问道:“没事吧?严不严重啊?”
颜琢叹了口气:“不好说。”这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极其让人脆弱,他语气瞬间低沉下去。
宋芽芽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尚且不谈,坏的时候就跟万千蝼蚁钻心一样难受。虽然颜琢是局外人,但也会被那短暂而压抑的气氛影响到心情。尤其是宋延沉默不语的时候,好几次颜琢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语言是苍白的,只剩陪伴还尚有力量。
可这种陪伴,颜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