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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很压抑。院子外头有脚步声路过,是扛着电瓶去河里打鱼的村民回来了,嘴边一根烟,手里拎着鱼篓,几条混子在里头半死不活。
那股鱼腥钻进了门缝,穿过小院,往堂屋飘,秀着存在感。
坐在桌前的两人谁都没理它。
“都说我像我母亲,实际是侮辱了她,我哪像了啊。”梁白玉的脸一直朝着遗像。
陈砜沿着着他的视线打量其中一张遗像,那上面的女人很年轻,风华正茂,有着极其艳丽的美感。
但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低俗轻佻,只有智慧与神性,是个又纯净又温柔的人。
“我觉得像。”陈砜说,“你们都不属于这里,但又属于这里。”
梁白玉终于转过脖颈,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唇一扬,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文化人。”
陈砜低咳了声。
“哎哟,还害羞啊。”梁白玉笑得更欢,状态恢复成了平时那样。
陈砜握住筷子:“吃饭。”
“你吃你的。”梁白玉喝了口酒,他舔掉嘴边的酒液,支着下巴,眼睛弯弯地看过去。
陈砜吃几口饭,喉头滚了滚,他压着嗓子,粗声道:“别看了。”
“哈哈哈!”梁白玉笑得东倒西歪,眼尾生理性的发红,像揉碎了的桃花瓣汁映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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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喝酒不上脸,喝几口都一个样,他的酒量是真的好。
陈砜喝酒上脸,刚毅的面部跟脖子耳朵都烧起来了,他一次次回应梁白玉的“干杯”,不知不觉一杯酒下肚。
“好啦,吃饱喝足。”梁白玉单手揉了揉长发,他慵懒地站起来,对着陈砜摆了个绅士的谢礼手势,标准又高贵,“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陈砜挺着背部坐在凹凸不平的长板凳上面,他没半点儿反应,深邃有神的双眼发直。
“不是吧,”梁白玉伸手在他眼前挥挥,“这就醉啦?”
陈砜呆呆的,一动不动。
“醉了都这么老实。”梁白玉把手放在男人肩头,半靠上去,“那你怎么回去啊?”
说话时,指尖在他的阻隔扣上划了一下。
陈砜身子一震,整只左耳发麻。
“还是有反应的嘛,我扶你去洗把脸。”梁白玉把垂下来的发丝往后拨,左手去拉男人健壮的胳膊,“清醒了就回家,好不好啊,老实人。”
半天都没把人拉起来。
太沉。
肌肉还硬得跟石头似的。
梁白玉把手伸到男人跟前,嘟囔道:“我拉你拉的手都疼了。”
陈砜的眼睑动了动,低眉去看那双手。
纤细白长,指关节泛红。
“自己起来吧。”梁白玉收回手,放进了西裤口袋里。
陈砜没起来,他抬头,被酒精熏染的面部神情严肃:“不是。”
“什么不是?”梁白玉散漫地问。
陈砜宽热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有汗从他黝黑的后脖子淌进迷彩服领子里,他忍掉一个酒嗝,身上的阳刚气息很重。
“我不老实。”陈砜说完,重复了一次,“不老实。”
好像偷偷做了什么令自己不耻的事,他垂下眼睛,两手难为情的握住,卷起的袖子下小臂肌肉线条充满野性,很有男人气概。
梁白玉怔了怔,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他蹙了下眉心,仰望他的男人说:“我出去一下,你坐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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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不是村里哪个没事找事,是赵文骁。
“今天是你生日吧。”赵文骁看着给他开门的梁白玉,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梁白玉掀了下眼皮。
“我刚刚想起来的。”赵文骁有一点自责,他见梁白玉反应不大,惊讶道,“你自己忘了?”
梁白玉说:“没忘。”
“我只是没想到,”他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以前你每次过生日,都喊我来你家吃饭,我晚上还会跟你睡一块,我们挤一个被窝,盐水瓶捂脚。”赵文骁感叹,“我在外头不怎么想小时候的事,自从回来后跟你一重逢,我就老是回忆这个那个。”
“不说了,这个你拿着,给你的生日礼物。”赵文骁把手上的小袋子递过去。
梁白玉伸手去接。
赵文骁发现他没有要打开袋子的迹象,边让他看看。
梁白玉看了。
袋子里有一个深红色的小绒面盒子,打开是一块精致的手表,明亮的蓝色调。
“我看你总是拿的那块都旧了,表盘划的很严重,表带也没,就想着你肯定喜欢手表。”赵文骁温声说。
梁白玉没承认,也没反驳,他把玩着手表,幽幽道:“女士的呀。”
赵文骁有一瞬的诧异,他似乎没料到梁白玉能一口说准。
毕竟手表虽然是女士的,但无论是款式色彩,还是设计上都不明显。
“对,女士的,我一个生意上的朋友送的,回村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了。”赵文骁解释了句,说,“你手腕细,戴着合适,颜色也衬你。”
梁白玉把手表连同小盒子一起塞进袋子里。
赵文骁弯腰靠近他点:“白玉,你喝了多少酒,怎么味道这么大。”
“一杯吧。”梁白玉说。
赵文骁的视线越过他,往关着的堂屋门方向扫去,试探着询问:“你屋里有人?”
梁白玉一笑:“要是有人,我还有空给你开门?”
赵文骁:“……”他嗅了嗅梁白玉的气息,没嗅到一点别人的信息素。
梁白玉把袋子还给他:“礼物我就不收了,心意到了就行。”
赵文骁的面色很明显的差了一截,态度却是相反的低声下气:“是不是因为不喜欢……”
“想什么呢。”梁白玉无奈地瞪他一眼,叹口气,“是手表太贵重了。”
赵文骁还想让他收下:“不值几个钱。”
“这谎扯的,礼物跟情谊不挂钩,你要是真想送,明儿给我搓个泥巴吧。”梁白玉不等赵文骁回应,就懒懒的转移话题,“杨鸣怎么样?”
“睡了。”赵文骁的大背头就跟定住了一样,这会儿都没乱,发蜡味挺浓,“明天他就能回自己家。”
梁白玉轻笑:“你让我对Alpha刮目相看。”
“也有他的作用吧,他很抵触本能,一直在自我较劲拉扯。”赵文骁的话里含着欣赏。
梁白玉的唇间若有似无地溢出一声呢喃:“是个好孩子,苦了他了。”
“回去吧,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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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送走了赵文骁,他把院门一合,木栓从这头推到那头。
“烦啊……”
梁白玉在院里站了会,慢慢悠悠的回到堂屋。
男人还坐在板凳上面。
梁白玉走过去:“干嘛呢,裤子粘板凳上了吗?”
陈砜木讷着:“你叫我不要动。”
梁白玉忍俊不禁,他摸摸男人很短很硬的头发:“真听话。”
“那现在起来吧,我带你去洗脸。”梁白玉说困就困,精神萎靡了好多。
陈砜撑着桌面起身。他站得很稳,没有摇晃,醉也是真醉。
“你当过兵?”梁白玉看他一副下一刻就要立正敬礼齐步走的样子,好笑地问。
陈砜点头:“当过。”
梁白玉“噢”了声,还是朋友扯闲篇的轻快语气:“那你是因为什么退役的?”
“个人原因。”陈砜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反射性的感受到了不舒服。
梁白玉没趁机刨根问底,他拉了拉陈砜的迷彩服外套,把上面的褶皱拉平,抬眸笑。
陈砜跟他对视,一向坚定沉稳的眼神因为酒精变得迷离。
灯绳被风吹得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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