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什么病?”许寉不明白许昊空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却也非常好奇。那个在他记忆里凭空出现又消失的叔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许昊空疲惫地抹了把脸,“他是我和你妈妈的大学同学,当时公司也是我们三个一手经营起来的。”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悲悯,“……他也是,那个。不过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也没和我们说过他家人逼婚的事。”
秋日当头,许寉坐在他旁边听着陈年旧事,却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被旧事中的人所共鸣。
据许昊空说,陈总是个农村里出来的孩子,靠着成绩进了好学校,又和许昊空夫妻一起创业,独自扛着艰辛打拼事业。他将赚到的钱全部捐给村里,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是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自此,逼婚,精神虐待,所谓的性向矫正,成了他的噩梦。村里族人怕他后继无人,大笔财产落不到自家人手里,强行让他娶了个村里的女孩,甚至逼他和对方生孩子。而许昊空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他是回村子结婚了,便也没在把他的状态放在心上。
后来怎样,许昊空不说,许寉也不想问。因为事实就摆在这里,那个好脾气的男人就这样在他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许昊空说完,下意识想抽根烟,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又停下了。
“你长大了,”他有些颓唐地摇了摇头,“昨天我想了很久,也劝了你妈妈很久。到现在我管不了你,你妈妈也管不了你。”他转过头,一双眼睛严肃地盯着许寉,“但是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带来什么后果,你都要自己承担。”
这话说得不偏不倚,许寉才觉得身上有些回暖。他直视着许昊空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弃兵卸甲,那些总是指向父母的尖锐利器全都收了起来。
“……知道了。”他声音干哑,虽然心中五味陈杂,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没什么温度。“我也希望你们能支持我的选择。”
许昊空听出他的动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不要做这么极端的事情了,今早把你妈妈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去找她谈谈吧。”他依旧神情自若,却好像有无数情绪藏在心中。许寉总感觉他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东西,却捉摸不透。
“许寉,”良久他终于开口,“虽然我们无法理解,但是作为父母,我不希望你的生活那样痛苦。”
这话引得许寉深思,他却转身欲走。“去找你妈妈吧,叫她上车,我们准备返程。”
“那……”许寉本想开口,问他自己能不能留下。一想到刚才许昊空的话,他便住了嘴。
从现在开始,他为自己做选择。
秋风微拂,卸去一身枷锁,连带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碎了一地。
许寉轻快地迈开步子,走进教学楼里找段曼容。
段曼容站在走廊里,背对着他,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妈,”许寉轻声叫她,“该回去了。”
像是被惊醒似的,段曼容听到声音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却莫名释然很多。她看到许寉,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淌。
“小寉,是不是妈妈没能好好教你……”
许寉什么也没说,走上前,给了段曼容一个拥抱。
“妈,对不起。”他的声音很闷,许寉感觉到自己高出段曼容一大截,突然间觉得她老了很多。段曼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最后一根弦绷断了,突然间放声哭起来。
哭了良久,她才用手绢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笑容。
许寉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打算送她上车告别。
临走前,他回头朝段曼容刚才望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一老一少两人正在从地下室往外般石膏头像,左边那人半张脸隐在石膏后面,正是符钟舟。
作者有话说:
这周看能不能写一万吧…
第91章 嘬一个
符钟舟本来打算在楼下等许寉,然而刚在楼道口站了没多久,就见一个清洁员打扮的大爷从地下室出来,有些吃力地抱着石膏像往外搬。那石膏半身像不算太沉,体积却不小。符钟舟看了眼石膏头上肉眼可见的灰尘,本来没打算帮忙。然而他就这么在旁边干看着,自己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于是就上前帮忙搭了把手。
等到他帮忙把所有石膏从地下室搬到一楼画室里,早就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他热得出了一身汗,然而身上只穿了件外套,拉开拉链都不行。
许寉看着他撑着腰喘气,哭笑不得地走过去。
“自己半身不遂的,还帮别人搬东西呢。”许寉抬手就要用衣袖给他擦汗,被符钟舟一个闪身躲过了。
“脏,”符钟舟嫌弃地摸了摸鼻子,又补充一句,“我是说怕弄脏你衣服。”
许寉心情好,含着笑意凑到他耳边低语:“昨晚弄成那样就不怕弄脏?”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冲击力更大。符钟舟感觉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就要烧起来,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怎么回事,”他看着面前这笑得春风得意的人,嘴角抽搐,“你是不是被爸妈骂傻了,悲极生乐了。”
一楼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只有阳光远远地从尽头照进来。符钟舟没得到言语上的答案,却突然被许寉抱了一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
闻了一鼻子酒店劣质洗发水的气味,符钟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他吸吸鼻子,以为许寉一动不动的,是真崩溃了,连忙伸手揉揉他的短发,“不哭不哭,退学就退学,无论是邻市还是首都,我都去看你。”
感觉许寉还是没动静,符钟舟有些慌,赶紧补充道:“那,那我们每晚打电话,打到睡着才挂。”
他也有些着急了,一紧张什么都想不起来。见许寉还是默不作声地抱着他,忽然就急了,抓着他的手就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
“许寉!你不会真要跟我分手吧?”
他生气地瞪着许寉的眼睛,却发现这人在笑。
符钟舟:“……”
走廊里依旧昏暗寂静,只有陶瓷和木桌的轻微碰撞声从远处的画室里传来。许寉感觉自己脚下踩着棉花糖,虽然心里还是为爸妈的事暗自难受,但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轻盈过。趁着四下无人,他上前一步,捧着符钟舟的脸亲了一口。
符钟舟被他亲愣了,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我不用转学了,”许寉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有些想笑,“刚才是吓你的。”
这话说完,符钟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想当初,他可是能把这个傻同桌耍得团团转的,如今只是一夜屈服,对方居然敢骗他了。
符钟舟暗下决心,下次一定得翻身做主人。
下午两人哪儿都没去,老老实实地坐在画室里补作业。符钟舟昨晚浑水摸鱼了一整天,许寉更是欠了两天的作业没动笔。昨晚疯闹了一晚上,此刻两人就像个欠了高利贷的债户,强撑着睡意画作业。
秦平听说许寉回学校了,于是提着一大袋零食跑来他们班找人。
“咦?”他看了眼坐在娄琢座位上的符钟舟,又看了眼两人分着用的耳机,露出狐疑的表情,“你们……真的不是连体儿?怎么放假也待在一块儿啊。”
“我在给许寉讲知识。”符钟舟冲他一笑,“你要不要也来听听?”
秦平闭门修炼两天,脑子早就晕乎乎记不住东西了,连忙摇脑袋。“我就来送点吃的,送完就走。”他把一袋子东西“哗啦”一下放到两人中间,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许寉:“晚上回宿舍吗?”
许寉和符钟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对他说:“不回了。”
“啧,”秦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摸着胳膊走了,“怎么总感觉你们俩……哎,走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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