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十二楼到了。门打开,她从容地走了出去。
“您是不是吴恪的小姨?” 梁泽终于从背后叫住她。
她回身,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我是吴恪的同学,暂时借住在这里。”
根本不知道怎么界定自己的身份。说是室友,他没有交房租,说是朋友,哪有工作和家庭条件差距这么大的朋友?
吴恪的小姨涵养显然非常好,马上就收起惊讶换上笑容,“就是你啊,这么巧的。” 然后对司机说,“你先走吧,晚上我让我外甥送我。”
司机坐电梯下了楼。
输密码时梁泽站在她前面,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探询的目光,将自己不动声色地从头打量到脚。
“您请进,吴恪他昨晚加班太晚了,现在应该还没有起。”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拖鞋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您坐一下,我去叫他起来。” 然后跑去拍主卧的房门:“吴恪,起来了,你小姨来了,吴恪?”
里面模糊地应了一声。
他这才放下心,又跑回玄关,把刚才那些菜一样样挪去厨房。吴恪的小姨此时已经坐到沙发,见状又起身,“我帮你吧。” 他急忙说不用,“没事我马上就搬完了,您先坐,您先坐,我洗个手再来给您倒水。”
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梁泽从镜中瞧见自己的脸,红彤彤的,简直紧张极了。
倒好水切好水果端过去,吴恪小姨非常客气地道了声谢,抬眼环顾这套两室一厅:“之前次次都约在外面,这房子我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收拾得这么干净。他工作那么忙,平时净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梁泽想把乌鸡清理一遍再放进冰箱,弯腰拿盆时又想起空调没开,于是盆也顾不上拿了,赶紧跑回客厅找遥控器。
见他一趟趟如临大敌的样子,吴恪的小姨忍不住笑起来,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别忙了,你也坐下休息会儿,瞧这满头大汗。”
“马上就好了……”
刚打开空调,主卧的门格勒一声开了。
吴恪一身短袖长裤,全套都是灰色,看表情还没完全清醒。梁泽往旁边指指,“小姨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目光右移:“小姨,你怎么来这么早。”
声音也很沙哑。
他小姨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仰头翘起嘴角打量:“越来越不像话,都几点了才起。等着你下去接我一趟,结果电话左打不通右打也不通,要不是在楼下碰到——” 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同学叫……”
“梁泽,栋梁的梁,恩泽的泽。” 吴恪很自然地接上,又看向梁泽,“我小姨,翟竹音,你也叫小姨就行。” 说完,顿了顿,目光忽然敛紧,“你又流鼻血了?”
刚才还有些混沌的嗓音瞬间变得清明。
梁泽微怔,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他是在看自己衣服下摆的血迹,急忙把两手用力摆了摆:“不是不是,这是鸡血。”
“什么?” 吴恪双眉紧蹙。
“鸡血…… 就是…… 鸡的血。” 他低下头,“我去市场杀了只鸡回来,这是路上蹭的。”
客厅一阵沉默。
“去把衣服换了。” 吴恪声音变得有些严厉。
梁泽羞愧地点点头,简直落荒而逃。看着他的背影,吴恪眉头越拧越紧,直到翟竹音从背后叫他才回过神。
“舟舟,你同学会做饭?”
“……”
吴恪身形一僵,脖子一节节扭过去,“小姨,我有名字。”
舟舟是他的小名。
直到梁泽换好衣服出来翟竹音还在笑。她问:“小梁,你平时都怎么称呼他?”
明明是个很平常的问题,梁泽却忽然心虚,抿唇看向吴恪,“就叫名字。”
吴恪转开眼。
“我们一直叫他舟舟,就是破釜沉舟的那个舟,可是他呢,总是为这个发脾气。” 翟竹音笑着看向吴恪,“他说叫小名太肉麻了,我说你帮帮忙好吧,往后还会有人叫你老公,叫你亲爱的,哪个不比舟舟肉麻呀?”
第20章 这场漫长的马拉松
作者有话说:
听了这话梁泽心里酸楚,讪讪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挤出一点笑来。
迟早有一天吴恪会为人夫,为人父,跟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这件事梁泽是早有准备的。他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也不知道那时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可是他很清楚,或早或迟,这一天终将来临。
陪着聊了一阵子后,开始准备午饭。虽然没料到翟竹音会到得这么早,但好在要做的菜都是提前两天就想好了的,材料又买得足,所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厨房的门一关,客厅顿时静下来。
翟竹音的目光慢慢收回,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她本来在想这个同学怎么看着比吴恪要小一些,可这一喝忽然顿住,低头往杯中看了一眼。
水是凉的不是冰的,有蜂蜜淡淡的甜味,杯底两片切得薄薄的青柠檬片,柠檬的籽还都提前去掉了。
“你这个同学,人挺细心的。我记得你说,是高中同学?”
这两天事多,吴恪低头用手机回工作邮件,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小姨跟你说话呢。”
“我在听。”
她叹了口气:“你呀你,真是个工作狂。当初回国的时候让你来找我就不肯,现在好不容易毕业工作了,说过多少遍来公司帮我,还是不听,脾气怎么那么倔?”
与硕士毕业的大姐不同,翟竹音是国内很早一批做外贸服装的,早期在市场开过档口,经营过实体店,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四十多家门店。大约也是因为世面见得太多,眼光也比其他人要高些,她至今未婚,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得。
回完重要的邮件,吴恪把手机放回桌上,“我现在这样也不错,小姨,不用为我操心。”
翟竹音知道说也没用,索性不费那个口舌了。两人聊了些这几个月的近况,话题兜兜转转,又转回家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梁泽身上。
“小梁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他样子蛮朴实的,应该不是坐办公室的吧。”
吴恪神色如常:“他是厨师。”
“厨师?”
“而且还在学。”
脑子笨得很,混了几年还是学徒。
翟竹音微觉诧异,视线往厨房一偏,“我说呢,看架势就知道身上是有点功夫的,你最近有口福吧?”
想起那些被迫试吃的新菜,吴恪靠在沙发上展了展眉,虽然没有夸梁泽一句,可神情却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
正聊到这儿,梁泽忽然把厨房门打开,低着头安静地往主卧走。吴恪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脸上:“干什么?”
他被人抓包般颤颤背:“我拿张创可贴,刚才手指被蟹钳夹了。”
吴恪皱了下眉,径直走过去查看他手指的伤势。梁泽目光越过他的肩,往翟竹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吴恪却全神贯注,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他,“你不会小心点?”
“小心了。” 声音很轻。
翟竹音也站起来:“不要紧吧?现在的蟹真是凶得很,我也买过一回,搞来搞去搞不定的,最后还是保姆帮忙弄好了。”
“一点小伤,不要紧。”
等创可贴拿来,梁泽以最快速度包好,转身就往厨房走。
“等等,你还要刷蟹?” 不等他回答,吴恪就转头对翟竹音说,“小姨你坐一下,我去给他搭把手。”
梁泽微弱地表示反对,然而反对无效。
看着两人一同进入厨房的背影,翟竹音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稍纵即逝。
刷蟹这事吴恪显然很厌恶,不仅始终皱着眉,身体姿态也比较抗拒。梁泽几次说:“要不我来吧。” 他都没反应,直到第五次被挣扎的蟹溅到水,才用一种轻微责备的口气说:“跟你说过吃顿便饭就行,我小姨不在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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