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袁铮以为是路过的医护人员,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抬眸,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踏步而来。
叶南舟今日穿的是极为宽松的小立领白衬衣,前摆随意地塞在皮质的深蓝腰带中,圆弧后摆则落在外面,脚步快时,衬衣后摆微微迎风扬起,整个人显得年轻疏朗。
袁铮不自觉地站起来,不用想,必然是陈爷爷提前告诉他哥的。
陈爷爷见到叶南舟,怪不好意思的,低声同袁铮解释:“小袁,其实你哥跟老唐有点渊源,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请你哥来。”
袁铮了然,沉声道:“我理解。陈叔,没关系。”
陈爷爷松口气。
叶南舟行至跟前,袁铮漆黑的眼眸将他的神情完完整整地印在脑海中,他努了努嘴:“在里面,医生在检查。”
“嗯。”叶南舟简单地颔首,同唐女士也打了招呼,他们闲聊起来。
袁铮识趣地坐回椅子,神色状若平静,双眸却不着意地始终围着他哥的侧影。
叶南舟站着的时候,身姿挺拔,但又不是刻意的板正,而是自然而放松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他说话间偶尔会抬手,有少许的动作,可不会过度夸张,始终保持在一个让对话者感觉如沐春风的范畴内。
袁铮的舌尖从上颚狠狠地抵过,最后咬了咬牙关。
他必须要承认,他哥十年如一日地令他着迷。
叶南舟和唐女士聊完,蓦地转过身,便猛的撞进了袁铮的黑眸中。
仿佛一团墨,旋涡一般席卷了叶南舟。
叶南舟轻咳一声,缓缓走上前。
袁铮看似随意的坐姿,就在他哥走来的第一时间,后脊都僵了僵。
走到椅子边,叶南舟习惯性拎了拎西装裤的裤腿,坐下去,一边解开卷起来的衬衣袖口,一边低声道:“唐老先生的事情,陈叔都跟我说了,是你找朋友从外地请了医生。谢谢你。”
他说话时,认真地在卷袖子,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舒适的状态。
袁铮盯着他小臂内侧冷白的皮肤,不自觉地咽了咽喉,一条长腿架在了另一条的上面,上方的膝盖正对着叶南舟的方向。
他突然间就有种难掩的冲动,眉峰微挑,本就低沉的声音压得更低:“哥,我想听你说——‘阿铮,谢谢你’。”
这句话让叶南舟陡然想起另一句——
“哥,叫我名字!快,我想听你叫我阿铮!”
彼时总伴随着霸道炽热的步步紧逼与百转千回的呢喃缱绻……
不合时宜的回忆让叶南舟皱了皱眉,他几不可见地往另一侧挪了挪,卷袖子的动作都变得更迅速,末了轻咳一声,侧眼冷冷扫身旁的男人一眼。
袁铮瞬间就懂了那意思——收敛点。
可是叶南舟的眼尾生得太妙,微勾上挑,横眉冷对的时候都有难以描摹的美感。
又或许只是袁铮心怀不轨,因而从这一眼联想到叶南舟的无数情动时刻。
“小叶啊!”陈爷爷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浮动的暧昧。
袁铮的长腿放下,变回原来的姿态,拿起另一侧的平板电脑开始检阅工作邮箱,回复高管的信息。
叶南舟则对陈爷爷道:“陈叔,别着急,医生多的话,应该需要一些时间。”
刚说完,一个护士拉开门请病人家属进去,需要询问一些病人的日常相关事宜。
唐女士便进去了。
门外只剩下三人,陈爷爷觑了眼袁铮,让叶南舟借一步说话。
两人站在另一边,陈爷爷才问:“小叶,我都忘了问你,老唐的存折你是已经给律师了?”
叶南舟点头:“嗯,律师那边在走流程了。当时那家医院的关键人物也都找到几个,已经都接触过,目前来说证据是比较充足的。”
他昨天还特意跟秦以柔通过一次电话,确保进展顺利。
陈爷爷也不清楚这种事情到底怎么“走流程”,就问:“那你家里人知道你要……要告他啊?”
他问完才又注意了下袁铮,好在离得有些距离,应该听不见。
叶南舟单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中,像是从未如此坚定:“陈叔,且不说他欺骗我,孩子死了。残忍的是,他让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在外面飘了四年多。我不敢想象,如果小藕没有遇到你和阿姨,他能不能活过半岁一岁。”
陈爷爷顿时无言。
事实如此,再多的话都无法解释叶建平过于冷血冷情的行为。
陈爷爷问:“那你有没有去问过他,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重要了。”叶南舟苦笑,“我丝毫不关心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只知道他应该对他的所作所为承担起后果。”
陈爷爷“哎”的一声,挠了把头发。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小袁呢?他和他妈妈知道吗?”
叶南舟想,袁铮既然能回国,必然是通过一些人查过他,但查到哪个阶段程度未可知。
他道:“等过几天起诉,他们应该都会知道的。我暂时没和他聊过。”
“好。”陈爷爷想,一个重组家庭,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们聊完,医生们检查完毕,请他们进去细说情况。
原是病人的脑部有一块非常细小的局部淤血,影响了神经中枢,具体的症状与老年痴呆极为相似,加上本身就有的轻微老年痴呆,共同导致病人严重失语。医生的建议是留院治疗淤血,淤血消失后,再根据老年痴呆的程度进行针对性的治疗。
唐女士激动地问:“也就是很有可能,这个淤血散了,我爸爸可以讲话了?”
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道:“理论上如此,但实际上还得看病人的具体情况,病人家属得保持平常心。”
唐女士也明白,医生不是神仙,不可能说治好就能治好。
接下来是医院帮病人办理住院手续,袁铮让许峰陪同陈爷爷、唐女士一起办理,费用直接从袁铮这边过。
叶南舟坐在病房里,沉默地看向平躺着的唐爷爷。
律师秦以柔告诉过他,唐老爷子如果可以出庭证明,存折上那笔钱是叶建平给他送走孩子的酬劳,那叶建平难逃牢狱之灾。
如果唐老爷子不能开口说清楚存折的缘由……
叶南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第一次希望老天爷开开眼,能帮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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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离开后,叶南舟驱车回电视台继续上班,袁铮与陈爷爷一同回孤儿院,唐女士留在医院照顾她父亲。
路上,袁铮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陈爷爷为人谨慎,也只是连连叹息:“你哥是真的不容易。”
袁铮想,他找人查的是他哥这五年的生活轨迹和工作情况,中间最重要的十月怀胎和生子部分却毫无线索,必然是发生了极为重大的事情,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而今天这位姓唐的老爷子,是陈爷爷和叶南舟都特别重视的,他不免怀疑是跟小藕也有关系。
等抵达孤儿院后,袁铮私下联系了之前的人,让对方查唐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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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藕刚在家直播完毕,他昨天没上线,今天好多观众问他稀奇古怪的问题,好些都跟叔叔有关。
他压根不知道叔叔是什么学校念书的,小脑袋比观众还懵,一个劲地说:“等小藕叔叔回家家了,小藕帮大家问叔叔呢。大家不要着急啊。”
好不容易等到叔叔到家,小藕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叔叔!叔叔你念什么大学啊?”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袁铮抱起小不点,“你也要念大学了?”
小藕翘起嘴角摇头:“有姐姐问的,直播的姐姐。”
袁铮一五一十地告诉小藕自己的大学和专业,包括中间转专业。
小藕吃惊地问:“大学是这样子的吗?”他对大学的概念一无所知,听到什么都觉得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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