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从心底里可怜她,也不多话,转身打算下去看看情况。
章燕回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腕,轻轻问道:“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他为难你了吗?我......要不要我和表哥说,帮......帮你出头......”
她显然是怕极了陆既明,提起他也是怯怯的,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要帮沈令仪,她还记着上回在沈家,沈令仪帮她解围,帮她叫黄包车,她更加记得沈馥对她的善意。
沈令仪大感意外,回头看她,想了想,抬手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
“别哭。”沈令仪轻轻说道,“这个事不要往外说。”
章燕回茫然地点点头,见她这样,沈令仪忍不住又说道:“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出头。这些男人,总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懂,聪明得掌握了一切,殊不知,越是看轻对手,觉得自己能轻易摆布对手,越是让对手有机可乘......”
章燕回只是愣愣地再点头,似懂非懂,不知所以。
荒废的小院里,陆重山伏在地上,就像披上了衣服的一把骨头,若不是他背部还有起伏,沈馥简直觉得他已经死了。
“出来。”陆既明冷冷地说道。
从房间的屏风后面出来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女人,沈馥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陆重山的姨太太杨氏。显然她已经被陆既明收拾过了,见到了陆既明仿佛见到了鬼似的,手缩在袖子里不敢露出来,连头都不敢抬。
陆既明抬脚踢了踢陆重山的手臂,说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太舒服。”
杨氏颤巍巍地点头,弯腰要去扶地上的陆重山。陆既明转身对沈馥说道:“咱们回去。”
沈馥正要跟他走,眼角余光见到杨氏宽大的袖子里冷光一闪。他正要张嘴,鬼使神差地又闭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杨氏一反刚才的怯弱,突然跳起来,好似濒死野兽的最后一次挣扎,朝背过去的陆既明扑去。
她手上抓的居然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泛着寒光。因为距离太近了,陆既明又是背对,匕首成功地刺入了他的肩胛。“噗”的一声,陆既明闷哼一声。杨氏终究只是个弱女子,匕首插得不深,她慌张地拔出,还要再刺——
“砰”地一声枪响,不知从门外哪里射来的一发子弹准确地把她手里的匕首打掉。杨氏的手被子弹擦过,她尖叫一声,委顿在地,腿软得站不起来。
陆既明肩胛处晕出血迹,但他好像不在意似的,反手摸了摸肩胛,摸到了一手的血也只是皱了皱眉,眼神掠过站在一旁好似个木头柱子的沈馥。沈馥定定地站着,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甚至还无辜地朝陆既明眨了眨眼,只是眼前被流苏遮挡,也不知道陆既明看到了没。
陆既明不理他,径自蹲下,掐住了杨氏的脖子,原本像是昏死过去的陆重山又从喉咙里大声哼起来。
杨氏猛地挣扎,在他手上抓出了一道道红痕,但陆既明没想掐死她,只是吓唬她而已,等她憋得脸都红了喘不过气来就松手了。她一阵猛咳,陆既明说道:“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处,钱吗?你看他现在这样,自顾不暇,还能管你死活?劝你识相一点。”
最后一句仿佛在说杨氏,仿佛也在说沈馥,沈馥眉头一挑不做声。
杨氏惊惧不已,陆既明站起来,说道:“按我说的做,到时候,你和你那姘头都能好好的。”
一听陆既明提到姘头,杨氏不安地看向陆重山,显然陆重山并不知道这事儿。陆既明了然一笑,说道:“你想和这把老骨头绑在一起死,还是和你那姘头事成后远走高飞,你自己挑吧。”
她那姘头也就是吴香。
吴香一开始勾搭杨氏不过是为了拿钱还赌债,后来在赌佣们在秦雁的授意下教唆着吴香越赌越大,还借起高利贷来。吴香被追债的弄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无路,越发哄骗着杨氏和他一起抽大烟,仗着杨氏在深宅大院里不晓得事儿,赚她买大烟的差价。
杨氏日夜伺候陆重山,因着心虚,越发要哄陆重山高兴,哄着陆重山一起抽大烟,陆重山也染上了烟瘾。
陆重山本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大烟是个要命的东西,不可轻碰。但他年岁渐大,无论是床笫间还是处理事务,都颇感力不从心,抽了大烟反而精神抖擞起来。他临老了反而自负起来,自认为将所有人都掌握在股掌之中,何况这区区一个死物呢。
就这样,陆既明推波助澜,章振鹭视而不见,吴香居中挑唆,杨氏哄骗,竟是一人伸出一双手,一块儿将陆重山推向这个境地。
陆重山年少发家,一路在枪林弹雨里挣命,攒下今天这副家业,竟是因为自负大意,着了亲孙子的道。
沈馥虽然不知内情,但他也猜到这是陆既明布的局,就为了把陆重山扯下来,自己取而代之,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陆既明如何能控制住军权,毕竟陆重山积威甚久,再说,还有个章振鹭在西北虎视眈眈,若是章振鹭回来一斗,也不知陆既明能否招架。 不及多想,沈馥把这些想法都从脑中扫走,正如陆既明所说的,现在的情况,他自顾不暇,能保住自己和家人已经了不得了,还管这些做什么,这几个人是死是活,也和他没有关系,活着他得不了好,死了倒还便宜。
“走。”
陆既明拉上沈馥往外走,一出门就见到了带着几个人守在外头的秦雁,手上拿枪,刚才那精准的一枪便是他的手笔。怪不得之前沈令仪传信来时,说“看管松懈”,原来人都到醇园这边来了。
“看好他们。”陆既明吩咐了一句,随即将秦雁手上的枪接过来,反手藏在自己身上。
秦雁沉声应了,一副十分可靠的样子。
因后背洇出血迹,陆既明换了身衣服,也不知道他包扎了没有,但宴会厅那头出了情况,两人匆匆往回赶。
往回走之前,沈馥试探性地问:“我换身衣服吧。”
陆既明不为所动,笑着回答道:“这身挺好看,不用换了,快走。”
沈馥不敢有异议,心里认定陆既明这是在记仇,他刚才的小九九必定是被发现了。
走来时走得轻松,回去时却走得艰难,踉踉跄跄的。沈馥实在是穿不习惯这么长的裙子,直绊腿。眼前垂下来的流苏也碍事得很,沈馥走得满肚子是气,偏偏陆既明拽着他走得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蓄意报复。
远远就见到了方才办宴之处被团团围了起来,里头闹哄哄的,偶有争执之声。
陆既明上前去,沈馥不愿穿着裙装现身,避在旁边。只见陆既明走过去,那些守卫的人便让出道来给他。守卫的人也并不全部穿制服,厨子乐师也在其中之列,想来是陆既明借着办婚宴的由头,暗暗地安排了不少人混进来。
宾客们都堵在门前,女士们避在后头,窃窃私语,在前的都是那些军官。往日里,他们都是陆重山的得力干将,在平州城里横着走,如今竟被这么不明不白地围着,颇有些脾气。当先一人见到陆既明来了,还摆出个长辈的款来。
“既明,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还缴了我的枪!大帅呢?我要见大帅!”
原来方才远远听到的那一枪便是在缴枪时误发的。
这当先嚷出来的应该是在军中颇有威信的将领,见他发难,后面的人也吵嚷起来,眼见着要闹起来。陆既明也不多费口舌,反手掏枪,“咔哒”一声利落地上膛,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那人的额头上。
场内一静,然后掀起更大的声浪。
“陆既明!你怎么敢——”
“砰——”
场内再次一静,这次是真的死寂,宾客们都噤若寒蝉。脑袋被轰掉半边的人轰然倒地,近旁的人被红红白白地溅了一身。
陆既明收枪,礼貌地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尽管吃喝,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原谅。”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这个尺度,还行吧?(害怕)
第三十六章 久旱逢甘霖
还哪有人敢说话,在场的都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让陆既明给额外 “招待” 了。连卫兵在陆既明的授意下再次搜身缴械都没人敢说话,连最尖刻的阔太太也不敢挑剔卫兵的粗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