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行野回来,他咬断面条,“你有没有吃饭?”
“没。”梁行野嘱咐阿姨下碗面,坐在池宁身边。
池宁将碗挪到中间,递给他筷子,“阿姨要做好久,你先和我一起吃。”
醇香浓白的面汤里,火腿没了,牛肉剩一些,青菜堆着像座小山,似乎没动过,梁行野:“怎么又不吃青菜?”
池宁不情不愿:“我在工作室吃午饭,有人笑我吃青菜像考拉。”
他事后搜了考拉照片,那么黑,哪里像了。
池宁把牛肉拨到梁行野那边,偏头望见他耳垂,探身过去,“你耳朵怎么肿了?”
“打了耳洞。”梁行野手不由自主地滑进口袋。
池宁笑着说,“你要学我戴耳钉吗?我可以给你一颗珍珠,我搓得又大又圆!”
盒子有棱有角,用力按压硌得生疼,面对生意场上再狡猾,拳击台上再难缠的对手,梁行野都游刃有余,此刻却莫名胆怯。
他凝视着池宁的矢车菊蓝珍珠耳钉,倏地记起耳钉丢失那晚池宁的惊慌失措,他问池宁珍珠耳钉很重要吗?
池宁脸颊因为长时间的翻找脏兮兮的,眼里含泪,颤着声音讲:“非常非常重要。”
他或许不愿意摘下珍珠耳钉,梁行野想,要不要尝试一下?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打断了他思绪,阿姨笑得和蔼,打趣他们共吃一碗面,又说给梁行野加了双倍牛肉,不够再添。
梁行野点头,手从口袋抽出,搭在桌沿。
算了,过几天再说。
牛肉堆得快要冒出来,梁行野常健身,阿姨每日备的都是优质高蛋白。
他拨弄着面条,听到池宁问:“行野哥哥,后天谢叔叔的演唱会你来不来啊?”
“来的。”
原定的出差时间和演唱会刚好撞上,梁行野确认各项工作正常无误后,往后推了一天。
他不想错过池宁的表演。
“我会当吉他伴奏,谢叔叔还说中场休息的时候带我一起弹唱,我教他了,你猜猜是哪首?”池宁支着下巴,眼神亮得耀眼。
梁行野笑起来,故作不解:“哪首?”
“就是我经常弹给你听的那首啊,”池宁感慨道,“谢叔叔真好,十周年演唱会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说想上场就让我上场。”
谢川新专辑一推再推,平日里也低调,无数粉丝对这场演唱会翘首以盼,临近开场,情绪更是狂热。
“他很喜欢你。”谢川离婚多年,孩子跟前妻定居国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或许是移情作用,对看得顺眼的年轻小辈格外温和。
池宁点头,百无聊赖地看梁行野吃面,问他:“对了行野哥哥,那个小王冠在哪里?”
“在你卧室的床头柜子里,怎么了?”
“我要和谢叔叔一起弹唱,所以演出服比较精致。”池宁一五一十地交代,“上次我试衣服的时候,谢辛在那,说太素了,让我戴他送的那顶珍珠小王冠。”
梁行野放下筷子,谢辛怎么天天在那?池宁什么时候愿意听他的了?
“宁宁,你不是讨厌谢辛么?”梁行野问。
“现在不那么讨厌了,你说的对,他很优秀,谢叔叔教的那些他都懂……上次他给我发的一个教学视频很有用。”
他还有谢辛的联系方式?
除了工作往来,谢辛私下里的联系人不超过二十个,高冷惯了,若非有事极少主动发消息,竟然给池宁发教学视频。
谢辛对池宁的态度转变梁行野看在眼里,以为出于愧疚,但他似乎过于关注池宁了。
梁行野靠着墙,看池宁从床头柜里翻出珍珠小王冠,在镜子前兴致勃勃地试戴。
池宁孔雀开屏:“好看吗?”
睫毛颤着,露出瞳孔里浅淡的灰蓝色,戴上王冠,像混血小王子。
“好看,宁宁,不过这顶王冠挺贵的。”梁行野夸张地说了个数字。
池宁惊呆了,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我还是还给谢辛吧。”
梁行野点头:“还给他比较好,我待会儿带你去挑更好看的。”
他牵着池宁往收藏室走,拐弯抹角地问他和谢辛的相处情况。
池宁有头有尾地叙述。
听上去并无异常,梁行野稍稍放下心。
收藏品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梁行野带池宁径直走到左边那面墙。
全是珠宝,在灯光的照映下光华流转。
云城有名有姓的人物都爱玩收藏,攀比成风,梁行野也随大流,时常参加拍卖会。
“谢辛给你的那款不算精致,”梁行野抱起池宁,放在肩上,“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池宁搂着梁行野的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玻璃罩里面的蓝宝石小王冠。
小巧精致,蓝如深海,按自然主义风格设计,铂金主架,镶嵌弧面切割的湛蓝宝石,点缀着小颗钻石。
“好漂亮,”池宁惊叹道,“是不是特别贵?”
“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
都给我!
池宁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把收藏室所有东西都扫视一遍,晕晕乎乎:“全部都给我吗?”
“是。”
“可是行野哥哥,为什么给我啊?”
“不喜欢吗?”
“喜欢的。”
“那就行了。”梁行野将池宁放到地上,打开玻璃罩拿蓝宝石王冠,给他戴上。
池宁挺立着背,紧张得皱起了眉。
梁行野弯腰和他平视,笑着说:“好了,小王子。”
蓝宝石王冠给了池宁,耳钉却没有。直到演唱会那天,梁行野西装口袋还放着那对耳钉。
能容纳万人的体育馆挤挤攘攘,橙色荧光棒如点点萤火,汇聚成闪耀的光海,呐喊声、跟唱声、吼叫声此起彼伏,保安四处逡巡,不断维持秩序。
梁行野早早坐在了台下,除了池宁吉他伴奏时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其余时间都在玩手机,偶尔扫视舞台。
仿佛和滚烫炽热的现场割裂开。
中场休息时,谢川拿着话筒闲庭信步,和池宁一起演唱了那首他听过无数次的歌曲。
调子幽深如海,情绪炸裂的观众们骤然安静,又像浪潮般涌起声音,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池宁。
“我靠,这小天使谁啊?好大排面,川哥亲自为他站台!”
“你聋了?没听川哥说是家里一个小朋友,带来玩的。”
“不是啊我草,他八辈族谱我都给扒下来了,就没这个年纪的晚辈。”
“管他有没有,这小天使太他妈的好看了!”
“啊啊啊!他看我了!他!在!对我笑!!!”
……
池宁立在光柱中,手握吉他,穿了身白色西服,戴着蓝宝石小王冠,鬼灵精怪,仿佛天生属于舞台。
化了妆,额前的碎发凌乱不失美感,眼睫低垂,尾部勾勒着一颗眼泪,将坠未坠。
他面朝着梁行野方向,忽地笑起来,轻轻眨眼,给梁行野传送了个wink。
那一瞬间犹如过电,梁行野浑身战栗,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心脏跳得震耳欲聋,以至于谢辛的感慨都没听见,“我小叔真宠池宁,实时全球直播的十周年演唱会,竟然由着他玩。”
梁行野还在出神,谢辛怼他手臂,“发什么呆。”
梁行野偏头,“你今天怎么又有空?”
“我小叔哪场演唱会我不在?”谢辛说,“倒是你,该出差不去出差。”
梁行野没回应,只是在谢辛盯着池宁看的时候,倏地开口:“他唱给我听的。”
梁行野疼池宁,占有欲也突破天际,谢辛:“知道。”
他正襟危坐着,不时点评池宁,句句夸赞,带着明显的欣赏意味。
梁行野面无表情:“谢辛,别越界。”
谢辛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差点气笑了。
“你在想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整袖子,一如既往的高傲,“我不好这口,更不会摘别人院子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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