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游收回脚,不紧不慢地走到黄毛面前蹲下,仍旧是一脸纯良的样子。
“现在想好了吗?”
*
工作日的火锅店里人不是很多,至少不需要等位。
别亦南坐在四方桌前,两条长腿懒懒伸展着,一手撑头一手提着茶壶,百无聊赖地给杯子里倒水,力求让每个杯子里的液体容积相等。
坐在他对面身穿黑色衬衫,只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的邵里则正拿着平板看文件,合理利用每分每秒创造价值。
蒋游押解着灰头土脸的黄毛走进火锅店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他们两人。
别亦南见到黄毛很是惊讶,转头问蒋游:“你朋友?”
“不是。战俘而已,刚抓的。”用眼神示意黄毛乖乖坐好,蒋游莞尔一笑,“你摸摸看还热不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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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一个月前有人雇你来跟踪蒋游,要求你每天汇报蒋游的行程,包括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而且最好想办法破坏蒋游直播。”
任由刚烫熟的牛肉掉进锅里,一点油花溅到手背上,别亦南不可置信道,“这听起来像是商业行为,比如对家使坏什么的,但时间对不上,除非有人能未卜先知……你说的是真话,没骗我吧??”
“当然啊哥!要不是有人出钱雇我我没事跟踪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他又不红……那个,我是说他以后会红的,但我不是狗仔啊!”
在安全通道里被蒋游一顿收拾,充分意识到对方的脸和身手完全不匹配的黄毛表情沮丧,刚才一个人他都打不过,现在对方成员增加,想要逃走就更没戏了。
“哥,我这是受人指使,真要算账你们也应该去找雇我的人啊。”
“所以雇你的人是?”
“问得好,”黄毛一脸尴尬地说,“我不知道。”
蒋游:“……”
别亦南:“……”
唯有邵里淡定地从锅里捞了一片牛肉,似乎正是别亦南刚才不小心掉回去的那片,因此收获一个白眼。
邵里视若无睹从容吃掉,顺手拍了张纸巾在别亦南手背上,示意他自己擦擦。
“不知道指的是没跟雇主见过面吧,你们是在网上达成的交易还是通过熟人介绍?”邵里似乎很懂这里面的套路,问题直切核心。
黄毛挠了挠头,“是我老大让我去的。”
“老大?你们还有组织啊,”蒋游斜眼看他,“扫黑除恶没把你们扫了?”
黄毛立刻点头如捣蒜:“扫了扫了,所以我老大进去了。”
别亦南:“哈哈哈!”
据黄毛交代,监视蒋游这件事最开始是他们老大吩咐下来的,给老大办事重要的是忠心和狗腿,钱反而是次要的,所以开始的几天黄毛完全是自掏腰包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可惜好景不长,才干了一个礼拜,黄毛的老大便灰溜溜地进去了,并非因为扫黑除恶,而是扫黄打非。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收到一条短信。对方说自己是雇主,让我继续跟踪你,一天给我五百块钱,而且可以预付三天的,但如果我不干,他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揭发我之前的违法行为。”
“他就雇了你一个人替他办事?”蒋游问。
黄毛不敢乱答,仔细想了想才谨慎地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吧。之前有一次他问我还有没有靠谱的兄弟能一起干,我说靠谱的都跟着老大一块儿进去了,他就没说话了。我想既然他能这么问,就说明他觉得人手太少,而且他也没什么门路找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黄毛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边缘掉漆的老年机,调出短信界面后毕恭毕敬地递给蒋游。
“哥,所有信息都在这儿了,您自己看。所以我真的是迫不得已,要是有选择谁愿意干这活啊。不是我说,像您生活习惯这么好的年轻人真的太难盯了,早上七点出门吃早餐还要顺道逛一下花鸟鱼虫市场,我又不是专业的,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闻言邵里微微侧头,诧异地看了蒋游一眼。
别亦南仿佛侧面也长了一只眼睛,抬手直接把邵里的脑袋推回去不让他乱看:“哈哈哈我就说吧!醋儿你这作息真的不像我们年轻人!”
黄毛连连点头:“是啊!”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蒋游冷笑,“还说什么迫不得已,前几天没钱拿你不是照样干得挺起劲?”
“这不一样。”黄毛反驳,可又不敢太大声,生怕惹怒蒋游再招来一顿暴打,只得小声辩解:“前几天是我老大吩咐下来的任务,为了信仰义不容辞,但是为了钱五百块就太少了,得加价!”
蒋游:“……你还是换个信仰吧,是马克思主义配不上你吗?”
翻看了一下黄毛的老年机,蒋游发现黄毛的工作日志写得还挺详细,不仅有自己哪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别亦南哪天来自己家前后待了多久这样的内容,甚至还有自己哪天直播了几小时,总共收到什么打赏,换算成人民币共计多少。
再往下一看,蒋游原地梗住。
“……为了问出目标明天的行程,消费超级游艇一个,获得答案‘在家休息’——已证实第二天目标确实在家休息,一整天没有出门。”
“人家一天就给你五百,结果你还打赏给我了,”蒋游觉得此事实属离谱,“为了工作你付出这么多啊。”
“一码归一码,您直播做得好,我绝不白嫖。”黄毛狗腿的义正辞严,又补充一句,“主要是能报销。”
蒋游:“……”
黄毛:“就是珊瑚不行。我听说这些平台都是跟主播□□分成,有的更狠,七三八二都有可能!您签的约也是这样吗?”
“我五五。”蒋游诚恳道。
黄毛一脸晦气,“亏了,您这条件怎么也值得个二八约。辣鸡珊瑚,坑我二百五。”
珊瑚少东家和珊瑚CEO:“……”
蒋游看了一下转账记录,发现每次给黄毛转账的账户都不一样,大概率是通过非法的借贷机构用一些陌生账户来回倒钱,因此很难溯源。
事情一时间似乎卡住了。
“报警吧,”别亦南沉声道,“不管是查支付宝还是查手机号都得警察出面。”
黄毛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蒋游:“哥,别啊!不是说只要我都交代了就把我放了吗,华夏人不骗华夏人!”
“这不是你交代的信息太少了吗,”蒋游道,“你再好好想想,你真不知道雇你的人是谁?”
“我要知道我早说了,”黄毛哭丧着脸,“我就是一打工仔,没必要替别人兜着啊,况且这事我也兜不住。”
既然如此,还是得报警,如芒在背,如毒蛇隐在暗中,不把这人找出来蒋游连睡觉都不踏实。
“别啊哥,千万别报警!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背上案底。再说您刚才已经打过我一顿了,要是让警察把我抓进去,我们老大一看就知道我把事办砸了,还不得接着再打我一顿啊!”黄毛声泪俱下,看架势还想抱着蒋游的裤腿打滚,“哥,看在我给您上了两个盟主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
一个盟主一万块钱,黄毛大概是享受直播间水友对他言必称“大大”的快感,再加上这种消费能找雇主报销,因此平常看蒋游直播时出手颇为大方,短短两周就花了两万块,粉丝牌都升到了三级。
“而且您事业才起步,万一这是别人做局专门整您,我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有人拿我做筏子攻击您,这多不好啊。”黄毛恳切道,“还不如您把我放了,我保证以后离您远远的,再不干这事了。”
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再加上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尚未造成损失,真报警了估计也是拘留几天,还会让幕后之人有所察觉。
别亦南一时犹豫,左看看蒋游右看看邵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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