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野没有再玩手机,盯着他吹头发的动作看了半晌,随即语气如常地开口问:“今晚你想睡哪里?”
程燎关掉手中吹风的开关,循声朝他瞥来一眼。
没等对方出声回答,林原野又慢吞吞地补充:“次卧里很脏,不能睡人。”
男人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微顿,继而垂眼扫向他身下坐的那张沙发。
隐约探出他心中倾向的选择意愿,林原野在心底小小地啧了声,依旧没给对方接话的机会,又主动给出提议,“沙发太短你睡不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 他的话音略微顿了顿,“主卧的那张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男人没有立马给出回答,似乎仍在思考建议的可行性。
林原野见状,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来,“我家没有风扇,晚上睡觉不吹空调会热。你和我睡主卧里的床,可以省下一台空调的电费。”
“可以。” 没有思考太久,程燎最后答应了他。
林原野唇角微微翘起,从沙发前站起来,单脚跳着往主卧里走。多余的毯子和枕头都被他收在衣柜上方的柜格中,老房子里的衣柜并不高,但他如今双腿站不稳,便将在客厅吹头发的程燎叫了进来,让对方帮忙拿毯子和枕头。
男人伸手去头顶柜子里拿东西时,林原野后背倚靠墙壁站在床尾,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大床问:“你睡哪一边?”
程燎拿着毯子与枕头转身,神情不甚在意地扫了眼那张床,最后选了大床靠近衣柜的这侧。
林原野自然是没有异议,跳过去将自己的枕头与薄毯往床的右边移,随即脱鞋爬上床坐好。程燎从客厅里关完灯进来,在门口墙边摸到顶灯开关按掉,也从左边那侧脱鞋上了床。
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各自在大床的两侧躺下来,中间隔出来的距离泾渭分明。林原野将毯子盖在腹部,在黑暗中侧身朝左边转了过去。
有过上次在程燎家里睡觉的经历,如今再与对方睡同一张床,两人中间依旧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也就不再觉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在黑夜里闭上眼睛,他很快就沉入了深深的梦境里。
或许是连续两晚都在看程燎打架子鼓,他破天荒地梦见了自己的大学时期。
林原野大学上的是国内的一所普通本科。身边交际圈内的同龄人,大多是考上重点大学或是选择出国,唯独林原野仗着自己本地人的优势,以压过录取线的高考分数,进入了那所普通一本。
他从中学起就在学校里玩乐队,他与朋友组建的乐队,也曾风靡过整个校园。家里从小就给他请过许多位不同领域的兴趣老师,林原野学过很多东西,也会很多种特长,却唯独对学习不怎么感兴趣。
他与朋友的乐队延续到了大学期间。最初是在学校的比赛与晚会上表演,后来也曾经租借征用学校的礼堂,举办过免费的小型演唱会。
演唱会的上座率很高,几乎每场座无虚席。甚至有一年的夏天,杨锦年也来看了他们乐队的表演。当时杨锦年已经毕业回国,因为忙于工作鲜少与他见面。
那场表演开始的前夕,杨锦年破天荒地从他那里拿走了两张票。林原野调侃他偷偷找了女朋友,不想到了表演当天,林原野坐在舞台中间,抬眼看见的却是个年轻男人。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坐在前排中间杨锦年的旁边。中场林原野起身走近观众席互动时,也只瞥见男人帽舌下露出来的好看的下巴弧线,以及那枚印在鸭舌帽上的意大利队徽。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场反响不错的表演上,他们的鼓手因为有事缺席了表演,而他作为临时抱佛脚的半吊子学员,在表演上兼顾了主唱与鼓手的重担。
他没有见到过男人的脸,也没有与对方说过话。只在表演结束的庆功聚餐上,心血来潮问了朋友一句:“最近是不是有意大利球队的比赛?赢了吗?”
梦中的朋友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与当年如出一辙:“是吧,你突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林原野举起面前的啤酒与他碰杯,想要像当年那般,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在意。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口说不出话来了。
记忆中朋友那张年轻熟悉的面庞,逐渐在眼前扭曲成模糊交错的线条,他身后餐厅包厢中的精致墙面与房顶,也都尽数崩塌湮灭成四散的尘埃。
林原野在程燎低沉熟悉的话语里缓缓睁眼,听见对方的声音近距离地传入自己耳中:“赢了,比赛你不是也看过了吗?”
林原野睁着眼睛怔了片刻,首先意识到是自己说了梦话,然后才慢半拍地发觉,昨天夜里的泾渭分明似乎没起作用,自己眼下正巧就睡在了程燎怀里。
第26章 心惊
程燎睡得比林原野晚,在他很快陷入熟睡以后,男人甚至还重新穿好脱鞋下床,去阳台外回了一封外国邮件。
前后也不过才十分钟左右,等他推门进来时,便借着门边倾泻而入的月光看见,林原野由最初的侧躺姿势变为了平躺。
枕头仍旧好好地垫在他头下,原本盖在身上的轻薄毯子,却在他翻身的动作里滑到了腹部。他双眸紧闭睡得无知无觉,两只手落在脸旁的床单里,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被他蹭到了胸口,衣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腰来。
程燎站在门边盯着他没有动,落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摩挲了片刻,才走过去俯身替他拉毯子。林原野睡得脸庞微微偏向右侧,右边那只耳朵毫无遮掩地露在空气里。
靠近耳骨的那片区域,没有戴任何耳饰。记起那晚他戴耳钉出现在酒吧的模样,程燎伸向毯子的手微微顿住,转而轻眯眼眸去找他耳骨上的耳洞。
然而房间中光线太暗,仅凭门口泻下的淡淡月光,程燎无法准确找到耳洞的位置。他没有半分犹豫,停在半空里的那只手当即调转方向,落向了林原野右边那只耳朵。
程燎在他低缓而又绵长的呼吸声里,指尖伸长轻轻捏住了他的耳骨,继而指腹贴着他柔软的耳骨,寸寸朝下缓缓抚摸起来。
摸到林原野的耳洞以后,程燎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来,眼前仅凭记忆与想象浮现出来的,并非那晚他在酒吧戴过的碎钻耳钉,而是另一枚漂亮的银色圆环。
十六七岁少年灿烂明媚的眉眼跳跃着掠过眼前黑暗,右侧耳骨上的银色圆环在眼光下闪闪发光。而程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内,隔着升起的车窗玻璃打量他那张生动的面庞。
车子发动起来的前一刻,杨锦年从前面回过头来告诉他:“那是我表弟。”
眼底倒映着被朋友簇拥离去的少年身影,程燎漫不经心地低声接话:“他很受欢迎,朋友很多。”
“是的。” 杨锦最后笑着总结,“除了学习不好,他什么都好。”
伴随着被抽离的过往回忆,程燎松开了捏在林原野耳骨上的那只手,替他将毯子拉回了胸口位置。然而不过是上床的短短几秒时间里,毯子又被他推到了肚子上。
而林原野两只手搭在肚子旁,依旧睡得很沉。
程燎望着他微微扬眉,再度伸出手去扯被他轻轻压住的毯子。这一次,熟睡中的林原野终于似有察觉般,朝他所在的方向轻轻翻身,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将毯子拽回来。
然后睡梦中的他终究难敌意识清醒的人,男人每将毯子朝自己身前拉近一分,林原野就拽着毯子朝他挪近一分。因而到最后,程燎甚至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将他从大床右边轻轻拖了过来。
而这些发生在黑夜里的事情,林原野全都不曾有半分察觉到过。夜里的事他不清楚,眼下发生的事,他却的的确确正在经历。
“抱歉。” 在睡意尽数褪去的这一刻,林原野昧着良心撒谎,“我睡觉习惯不太好,你可以直接推开我。”
“你的脚上还有伤。” 程燎淡声解释。
林原野闻言,试探般地动了动自己的两条腿。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双腿正紧紧贴着男人的身体。
他动作轻缓地缩起腿来,想要从对方身前慢慢滚开。不料弯起来的膝盖,却骤然顶在了程燎的腹下。膝盖上不同寻常的触感与温度传来,意识到对方那里大概是什么状况,林原野直接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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