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愉有些哑然了,小方这样细数他的过往,他不确定小方的意思是什么。好在小方自己也反应过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好,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只是想表达同人不同命这个道理。”
同人不同命?
这句话让陈洛愉忽然想起了陈飞麟。
那个人的履历原本比他更优秀,却因为他的一个过失而承担起了全部责任。
的确是同人不同命。
不管现在的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赔给陈飞麟一个锦绣前程了。
原本是上来安慰小方,他反而被小方的一句话戳到了痛处。想到已经有大半个月联系不上陈飞麟了,他靠在水泥墙上,情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还回答道:“你说得对,同人不同命。命好的人一点事都没有,命不好的人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是妄想。”
解释的时候小方就担心他会误会,结果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还说出这么莫名的话,顿时有点无法理解了,问道:“陈主任,你在说什么?”
陈洛愉摇着头,细长的睫毛像两片薄薄的蝉翼,挡住了眼中大部分的情绪:“其实我的运气没你看到的那么好。大学休学过半年,还差点读不下去。赵主任只是在大三教过我一年,我和其他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做不好,他照样会骂我。”陈洛愉并未忘记上来的初衷,尽管刚才的他无法控制情绪的下跌,但还是尽力做到一个前辈该有的样子,让自己看过去值得信赖,“除非是有后台的那些,否者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只要再努力一点,在专业上付出更多就能看到改变。”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冬天的傍晚就是这样,太阳下山只是一眨眼的事。不知不觉间小方就看不清他的脸了,但陈洛愉那身白大褂却在夜色中变得很显眼,成为了小方视野中唯一的颜色。
往陈洛愉身边走了两步,小方和他一起靠在冰凉的水泥墙上:“我一直以为你和赵主任的关系很亲。”
陈洛愉没有回答,小方又问:“陈主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如果让你发现赵主任也做错事了,你会纠正他吗?”
陈洛愉的情绪已经触底了,如果在半个月之前,他会陷入对自我的怀疑和厌弃中。不过最近他坚持吃药复诊,和陈飞麟的关系也缓和多了,所以对负面情绪的消化会比之前好些,勉强能维持住正常的思考。但他还是没发现小方这个问题问得不对劲,只回答道:“谁都会犯错,犯了错肯定要纠正。”
“那你会因为犯错的人不同而选择性对待吗?”
摇了摇头,陈洛愉盯着两块地砖中间的黑色缝隙,说:“犯错了就要赎罪,不管是什么惩罚都要接受,受不了也得受。”
在陈洛愉回答的时候,天台水塔上的灯光到点亮了起来,四周的黑暗被光明驱散,小方又看清了陈洛愉的脸。
一开始他觉得陈洛愉的话有点奇怪,但在看到陈洛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会不会……陈洛愉也和自己一样,发现赵韫儒做的勾当了?
那一瞬间小方忽然很想问出口,但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遏制住。
万一是他想多了,陈洛愉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一晚,小方频繁地回忆起天台上与陈洛愉的对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没有错。如果陈洛愉不是已经知道了,又怎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
思考了一夜后,他把U盘中的资料做了备份,然后把U盘装到一个快递密封袋里,第二天一早去了陈洛愉家。
整个急诊科的人都知道陈洛愉是独居,小方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敲门,没多久,穿着睡衣的陈洛愉就来开门了,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陈洛愉哑着声问:“怎么这么早过来?有事?”
小方攥紧背包的带子,低声道:“陈主任,你是一个人在家吗?”
“对。”
“那我能不能进去?”小方紧张地看着他,“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第98章 娶她
一个穿皮衣的男人推门进来,把拎着的一份襄阳牛肉粉通过铁栅栏递进去,对靠在墙角的陈飞麟说:“吃饭了。”
陈飞麟没搭理对方,他仿佛睡着了,维持着左腿伸直,右腿弯曲,右手搭在膝盖上的姿势不动。
男人打量他片刻,想想还是劝道:“阿超,不是柳哥说你,这都第三天了,再倔下去有什么意义?”
“既然曹嘉的孩子是你的,你就听曹哥的话结个婚,稳定下来没什么不好。”
陈飞麟的一侧嘴角凝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血痂,颧骨有块泛紫的淤青,搭在膝盖上的右手背也有明显擦伤。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那天他挨揍的时候大柳也在场,曹胥很久都没那么冲动地打人了,陈飞麟也不反抗,愣是被曹胥摁在地上打,就为了曹嘉要打掉孩子的事。
想到那天曹嘉哭哭啼啼,无论如何都要护着陈飞麟的样子,大柳就想叹气。
“你这是何必呢?”大柳坐下来,盘着腿继续给陈飞麟念经,“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打曹嘉主意的那些人都被曹哥掰断过手指,他现在只打了你一顿,还让你娶他亲妹,可见曹哥是真把你当自己人了。”
陈飞麟的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依旧没打算回话。大柳平时就爱念叨,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先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曹嘉又那么喜欢你,哥也看得出你平时挺护着她的,怎么这次折腾出人命了反而犯糊涂让她打掉孩子?”
大柳可以算是曹胥身边唯一会对陈飞麟和颜悦色的兄弟了,原因并不是他看陈飞麟有多顺眼,而是当年曹胥坐牢,大柳也一同进去了,原本想着靠自己应该可以护着曹胥,结果不到一个月,曹胥就两次差点被抹了脖子。
大柳急火攻心,偏偏消息递不出去。后来曹胥又遇到一次危机,大柳恰巧被教官叫走了,回来才知道曹胥让人割了大腿动脉,要不是刚好在附近洗澡的陈飞麟眼疾手快拦了一下,曹胥的命估计就交代了。
起初大柳也怀疑过陈飞麟,但是陈飞麟这人话很少,救了曹胥也当没事发生过,还冷冷地跟他们保持距离。曹胥是恩怨分明的个性,一来二去就慢慢熟了起来,看陈飞麟也越来越顺眼了。后来打架,但凡陈飞麟在场都会二话不说帮忙,还因此被关了几次禁闭。
禁闭就是小黑屋,四四方方的水泥墙,一点光线都没有,把人往里面一丢,时间长了根本不知道白天黑夜,也没人可以说话。每天一杯水,不给饭,一关就是五天,排泄睡觉都在那几平方米之内,很多人被关到最后精神都崩溃了,抬出来的时候不是饿昏过去就是又哭又笑。
大柳被关过一次,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而陈飞麟前前后后总共关了五次禁闭,光是这一点大柳就无话可说,更不要提后来大柳出狱后陈飞麟代替他继续护着曹胥,一护就是将近四年的时间。
“阿超,你别给我装睡,我跟你说这事不能犯浑!曹哥这几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工厂那边又出了点麻烦,你要是再这么跟他硬下去,万一……”
陈飞麟睁开眼,喉咙干渴到说话都有些困难,他咳了咳,问道:“工厂出什么麻烦了?”
大柳一顿,去看门的方向,低声道:“这事你不用管,我就是告诉你曹哥最近烦着呢,你去给他服个软,先把这婚结了。”
“你想想,他那么看重曹嘉这个妹妹,怎么可能同意曹嘉这么受委屈?”
陈飞麟又闭上眼睛,脑袋靠着墙壁不吭声了,大柳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骂了句“你就是个傻子”后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就听到有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传来,随后门被推开了,曹嘉一进来就直奔铁栅栏前,急道:“超哥!你怎么样了?”
“曹嘉?你怎么过来了?”大柳探头看门外,“没人拦你?”
“大柳哥!怎么他伤成这样也没上药啊?你快把门给我打开!”曹嘉拿起手里的小包打在大柳肩膀上,大柳虚虚地挡了一下,拿她没辙地道:“哎哟我的妹子,别激动啊你悠着点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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