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后,谢方玉隔壁的王宽说道:“楠楠,你们公大那几届可是出了不少美人啊,刘贺他老婆好像就是大你们一届的对吧。”
楠楠笑着说是,王宽又开始感叹刘贺那个老婆现在是省检察院一枝花,楠楠坐下来,拿起筷子又放下了,靠近陈洛愉问道:“你还记得唐歆吗?”
陈洛愉点着头,听楠楠说下去:“唐歆现在和我是同事,前年已经结婚了。”
陈洛愉笑着说:“那她应该很幸福吧。”
“她老公是交警,生活挺安逸的。”楠楠没有明说是否幸福,陈洛愉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楠楠回头看了眼正在跟别人勾肩膀热聊的钟航,叹着气说:“其实我们都挺好的,最可惜的就是陈学长。”
陈洛愉转头看着她。
当年楠楠也知道陈飞麟和陈洛愉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知道陈飞麟出事那会儿陈洛愉生病了。虽然钟航没告诉过她是什么病,但是既然要去国外治疗,想必也很严重。所以楠楠没多说,只是觉得惋惜,也不知道陈飞麟出狱以后还可以做什么。
“对了,”楠楠看着陈洛愉,“你回来这么久了,有没有见过陈学长的妹妹?”
陈洛愉怔了怔:“你知道初燕现在在哪?”
楠楠也愣愣地看他:“她后来考上了你们的母校,你一直不知道?”
站在走廊的窗户边,陈洛愉把脑袋和胸口都探出去,想让外面的冷风吹散郁结于胸的酒气。
他在里面坐了大半个小时,已经开始头痛了。
同学聚会比想象中更吵闹,他要应付每一个抛来的问题,无论这些问题是与过去还是现在有关,他想回答还是不想回答,都必须面对。而他虽然是来喝酒的,但是又不敢真喝到人事不省。毕竟现在刘丽亚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他害怕完全失控的自己会在刘丽亚面前揭穿一切,担心刘丽亚会知道陈飞麟已经回来了,会一怒之下坏了陈飞麟要做的事。
有人拍了下肩膀,他转过身,看到钟航担忧的表情,以及向自己递来的一杯热茶:“把醒酒茶喝了吧,这样吹风太容易着凉。”
红色的地毯在钟航身后延伸到尽头,走廊上的每一个包间都关着门,因为隔音做得好,所以待在走廊上反而比留在包间里更舒适自在。
他接过茶,借着杯壁的热度温暖冰凉的手指,说:“你进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钟航从口袋里拿出烟,在他旁边点了根抽着:“没事,里面太闹了,我也透透气。”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站,很快钟航又说:“楠楠是不是提到陈飞麟了?”
陈洛愉点点头,继续望着前方流光溢彩的夜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别在你面前提陈飞麟。”钟航抱歉地说着,陈洛愉笑了笑,喝了一口味道苦涩的茶:“没事,不用刻意避开了。”
钟航打量着他的表情:“为什么?”
“你想通了?”
陈洛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段时间他想通了很多事,他和陈飞麟是被迫分开的,他们还牵挂着彼此,他很想复合,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远远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
摆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一个也没有解决,还因为陈飞麟在做的事增加了难度。这种遥遥无期,什么都无法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只会徒增挫败感和沮丧。他又喝了口热茶,提醒自己不要在情绪低落时去想这些,眼睛扫到钟航那根烟抽得差不多了,他说:“走吧,进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我就走了。”
“这么快?”钟航把烟丢进旁边的灭烟筒,和他一起往包间方向走,“难得出来一次,你要是觉得里面吵,我陪你去外面吃点吧,找个小店坐坐。”
陈洛愉是自己没心情,但不想扫了钟航的兴致,何况楠楠也在。
“不用了。”他想和钟航说下次有空再约出来吃饭,走廊尽头处的包间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女人按着胸口走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在看清女人的长相时愣住了,那扇在女人身后被关上的门也再次打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跟了出来。
“等等,我陪你去。”男人的话音落在他耳朵里,像是一把榔头‘哐’地砸在了铜锣上,激起一阵足以晕眩的耳鸣。
曹嘉回过头,发现陈飞麟用一个不自然的姿势顿在了原地,视线越过她望着前面。她再转头一看,几步开外站着两个人。
钟航也注意到了前面,尤其是看清出来的男人时,钟航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后一脸的不敢相信,冲着陈飞麟道:“你不是陈……”
一杯茶忽然泼在了钟航的衣襟和下巴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撞到墙边,转头看去,陈洛愉用左手按住太阳穴,好像喝晕了一样靠在他肩头。
“哎?怎么了?”钟航赶紧扶住陈洛愉,话音刚落就听见陈洛愉在他耳边咬牙道:“别说话也别叫他!”
“就装作不认识!”
这两句话陈洛愉说得很急,还得用气音来说。手里的水杯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拽着钟航的袖子,力气大到面料都被拽变形了,又怕钟航会再说出什么,心脏都顶到了嗓子眼。好在陈飞麟很快反应过来,大步走到曹嘉身边,扶着曹嘉说:“你别走那么快,小心地滑。”
刚才的对视发生在一瞬间,且陈洛愉迅速做出了喝醉酒的举动,即便曹嘉觉得有点怪,也因为反胃的感觉又冲上来了,不得不靠着陈飞麟,捂着嘴往外走。
在路过陈洛愉身旁时,陈飞麟目不斜视地看着曹嘉。钟航虽然在看他,但是被陈洛愉压在墙上,且有了陈洛愉刚才的警告,钟航什么也没说,直到他们转过转角看不见了,钟航才拍拍陈洛愉的肩膀,低声问怎么回事?
用眼角余光确认了走廊上没别人后,陈洛愉拽起钟航就下楼,直奔后面的停车场。
等到坐进车里,他关掉顶灯,从口袋掏出烟想要缓缓,结果发现右手又抖得停不下来,脑子也因为过于紧张有些缺氧。
他按下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听钟航问道:“刚才怎么回事?那是陈飞麟吧?”
陈洛愉急忙捂住钟航的嘴,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不远处昏暗的路灯,把车窗关上了。
他们周围有几十辆车,陈洛愉不敢冒险,他定了定神,想让钟航陪他先回去,又记起楠楠还在上面。
“钟航,”他抓紧钟航的手腕,“你现在什么也别问别说,上去把楠楠带下来,如果碰到陈飞麟,你们就装作不认识!”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钟航能感觉到陈洛愉抓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想到他会这样肯定有很重要的理由,钟航便忍住了,先上去把楠楠带下来。
陈洛愉不希望钟航把见到陈飞麟的事告诉楠楠,钟航就只说陈洛愉不太舒服,要送他回去。好在下来的路上都没碰到陈飞麟。
听说楠楠已经打车先走了,他像是脱力一般仰靠着头枕,夹着烟的手指垂放在大腿上,再没有动过。
钟航满腹疑惑,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再问,便把他指尖快燃尽的烟抽走,拿手机叫了个代驾。
本来钟航想送他回家休息,他说找个地方待一下,钟航就把地址设置到最近的江滩入口。
一路上陈洛愉都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钟航坐在旁边也是眉头紧锁。等司机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他俩一起下了车,朝最近的江岸方向走去。
冬日夜晚的江边人不多,他和钟航坐在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最上层,两人都点了烟,对着滚滚江水沉默。
呼啸的江风裹着严寒,直往人的脖子袖子里钻,抽完一根烟钟航就冷得戴上了外套帽子,陈洛愉却无动于衷,外套领口还是敞开的,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钟航抬起手,帮他把领子扣紧了,他回过头,那一瞬间的神情让钟航生出了错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回到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陈洛愉的发型和当年很像,也许是因为今晚遇见了陈飞麟。钟航这么想着,问道:“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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