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就之前的事当面谢她,唐澳也不客气,接受以后直入主题。
“我打算给你请一个生活助理,年后上岗吧。备选的简历发你微信,自己挑一挑,放心,都是嘴严的,但有些条件我不好帮你做主。”
方斐看一眼刚收到的简历:“好。”
“还有,你之前的经纪公司最近在找咱们麻烦,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无非就是解约的一些程序和赔偿没谈拢,但他们对你的情况很了解,这段时间出入时尽量别落下话柄,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个工作室你不是老板,很多事大家商量着来。”
方斐知道这是烁天的资源,不可能白送,当下也点了头。
唐澳又给他过目了之后的行程安排。
先是封闭拍摄,后又因为夏槐和金主门的一出,方斐在这段时间都刻意没上网。
杨远意的剧组拍摄排得很紧张,连闵红棉都只能争分夺秒上网冲浪,其他除非新闻大事,方斐都很少主动去了解。
作为他唯一的网络冲浪达人好友,傅一骋察觉他情绪低落,也不给他发些乱七八糟。
于是等唐澳前来,方斐才知道这段时间有天王和天王嫂离婚,热度很快就盖住了自己的新闻,只要他不出幺蛾子,或者没人刻意重提,短期间不会再掀起讨论了。
《岁月忽已晚》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定档,在此之前,方斐需要保持一定的曝光度,以及再拍一些存货压箱底。
除了杂志、广告这些资源尚在观望,唐澳接触到不少正在选人的电影和电视剧,挑了两个好本子,让方斐自己决定。
一个是电视剧,年代戏,正剧,握着风雨飘摇中的家国情怀这张王牌。主角里只有一个是青年演员,其他全用了实力强大的中生代。唐澳给他挑了里面一个三线的配角,大学生,属于觉醒青年,形象很正,可惜戏份不多。
另个是电影,喜剧片,有点黑色幽默,由最近几年风头正盛的唐韶齐执导筒,女主角徐岑岑,男主涂睿。其中的男二号是学霸,有点儿木,唯一知道男女主“交换身体”真相的人,一本正经地制造出不少搞笑桥段给主角拉红线,演好了会很讨喜。
档期冲突,不可能鱼与熊掌兼得。
不过都是在《岁月忽已晚》正式杀青后,算来,唐澳给他选的资源至少够到了后年。
角色都和他反差很大,但方斐几乎没犹豫就选了电视剧。
“还以为你会选电影呢。”唐澳的惊讶不是装的,“唐韶齐的喜剧一向叫好又叫座,这个铁定是冲着明年春节档去,是因为不喜欢吗?”
方斐:“我起步比较晚,演技和很多人比也不成熟,这个剧组会是不错的机会。而且现在电视剧甚至网剧市场都很好。”
唐澳笑了:“大银幕出道的大部分都瞧不上小电视,你倒是看得清楚。”
“以前面试过龙套,可惜几乎没剧组要我。”方斐说,“现在碰上感兴趣的剧本、想要合作的老师,不如说算美梦成真。”
他被刘成进封杀的事唐澳有所耳闻,这时更偏心方斐了:“没关系,以后不会有了。”
但方斐并没有全说实话。
学习只是一方面,他想把自己演电影的机会全留给杨远意。
这些是不能造假的。
若干年后,哪怕他们掰了,从不清醒的幻梦回到各自生活,至少履历条上并排的名字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曾经紧密连在一起过。
至于尴尬与令人白眼的嫌恶,方斐现在不想考虑。
晚些时候唐澳离开冶阳,方斐以为她要赶回平京工作,她却说:“宝贝,你满脑子工作工作,是不是忘了明天就除夕啊?”
她不提,方斐还真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
拍戏期间他只回去了两次家,老妈知道他忙,当他在外地,偶尔只打打语音和简短的电话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方斐家里人除了李希媛都不爱刷短视频或者头条新闻,只看电视,他找妹妹打听,前段的腥风血雨父母一无所知,放心之下,也不怎么想过特意回家。
这时动了念头,方斐顺理成章涌起欣喜:他已经放假了。不用长途跋涉,不用转车,走路二十分钟,他就能回去过年了!
尽管春节从不缺席,他依然少见地激动起来。
最后一场夜戏收工正式宣告年前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杨远意不喜欢太盛大的宴会,只请大家在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火锅店饱餐一顿,挨个送上红包。
等工作人员要么连夜离开去锦城坐飞机回家,要么回到酒店休息,杨远意站在街边,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唇间。
但没有打火机,杨远意皱了皱眉抬起头。
一只手伸到眼底,拿着饭店送的两块钱塑料壳打火机,递给他。
抬眼看见意料之中的人,他说话含糊:“还没走?”
“现在太晚了,回去会吵醒我爸。”方斐替他点烟,调侃着,“杨导,不是说戒烟了吗?”
“最近太累。”杨远意两指夹起,吐出一口灰白的雾。
方斐:“还是少抽点。”
“喔,这就开始管我了?”杨远意说完,见他表情无辜,单手搂过方斐的肩膀,往酒店的方向,“不回家,那今晚去我房间睡吧。”
午夜街道安静,薄薄的雾缭绕在树枝之间,路灯亮得错落有致,城市已经睡去。
在这时才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和他牵手,方斐捕捉着影子长短随脚步变化,突然问:“你明天的飞机回平京?”
杨远意没正面答:“赶我走啊。”
相当于默认了方斐会留在家,其实本也应该,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和亲人团聚。
方斐:“不回家过年?”
“不太想。”杨远意弹掉一截烟灰,“回去准被我妈催结婚,躲开痛快。”
很少听他提起邢湘——那位圈内知名的女强人——但从杨远意口中说出“结婚”更加魔幻,好像他合该永远是浪子。
方斐表情不易察觉地闪了闪:“这样……?”
“嗯?”
他无力评价什么,只说了句废话:“我以为你不结婚的。”
杨远意牵着他的手掌心用力摩挲方斐:“可结可不结,但或许对家庭而言是必要的。我不太在意婚姻,从小看到大,它不过也只是交换利益的筹码而已。”
“我以为结婚一定要和喜欢的人。”
“那大概也要看能不能。”
“诶,为什么?”
杨远意仿佛自言自语:“在你之前,我没试过和男人,所以没想过之后。”
酸涩与触电感同时经由皮肤接触的神经末梢传遍全身,方斐听见自己好像“嗯”了声,嗓子发着抖,声带把单音节也扯得支离破碎。
他是杨远意第一个男朋友……吗?
可杨远意从不想将来,或许他不该太把这个头衔当回事。
心里短暂地窃喜,又重重跌落。
“家里知道我以前找过很多女伴,邢董事长劝我选一个结婚生子,或者商业联姻,像我姐和陈遇生那样——可能这是对家里做出的最大贡献。”杨远意自嘲地一扯唇角,“嘉尚大公子嘛,谁管你想当导演还是卖煎饼。”
冬夜,话题倏忽沉重。
杨远意不在乎方斐有没有回答,带着发泄意味:“我爸还好,但他在这事儿上没有话语权……所以我就躲,至少现在不是什么都没有,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些话他没对人说过,到后面发现咬牙切齿也并不舒服到哪儿去,于是住嘴。
所有的愤恨、盛怒、无能为力,早过了捆绑他的时候。
“她现在能把我怎么样呢?再锁起来不让出门,不给见任何人?”杨远意最后说,略带抱怨后恢复了开始的平和,“我都三十多岁了。”
有些阴霾透出一个角,可惜方斐没有在意。
他用指尖挠了挠杨远意的手背。
“那你要不要今年在我家吃饭啊?”方斐问,“反正剧组放假到初四就复工,这几天,我们可以去锦城转转……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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