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我没有了解过。”祁峰想了想,坦白答,“我对同性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云见微“哦”一声。为了掩饰失落,他起身把凳子推回去,对祁峰说,“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哥你做题吧。”
他都走到房间门口,又忽然折返回来,拉拉祁峰的衣服,“哥。”
祁峰放下笔转过身,看着他。
他哥对他永远有耐心,永远温柔。但云见微突然在今天才意识到,这种温柔和耐心或许可能永远是给“弟弟”的。
云见微站在祁峰面前,小声问他,“那你以后会和女孩结婚生孩子吗?”
祁峰答,“当然。”
他似乎感觉到他弟有点不寻常,把他的手牵进手心,“怎么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云见微委屈心想:我就不这样。
他摇头说没事,松开他哥的手,离开了他哥的房间。
第20章 雪糕
周末祁家一家临安市来作客,云鸿舟招待他们到小白楼吃饭。彭玲好久不见云见微,一大一小见面就是一个熊抱,彭玲高兴得脸笑成一朵花,“哎哟哎哟,微微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越来越像小明星哦!”
祁琪笑着说,“我妈一路过来还跟我讲微微小时候的事,可有意思了,早知道那会儿我也回家住两天,多和微微培养感情。”
云见微打趣:“咱们俩现在培养也不迟嘛。”
“小可爱嘴真甜——”
两家人在小白楼包间吃饭叙旧,气氛融洽。云见微身为一桌人中的焦点聊得不亦乐乎,一旁祁峰就负责给他卷饼,剥虾,倒饮料。
下午云见微和他爸陪祁家一家子逛西湖,途中在景区内一家茶馆歇脚。大人们似乎在和祁琪聊她想创业的事,云见微和祁峰就坐在外头廊下的木榻上喝茶看鱼。
“哥哥,你和祁琪姐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她和妈妈更像,开朗,爱交朋友。”祁峰答,“我不擅长这方面。”
云见微好奇问他,“那平时没人陪你玩,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祁峰思考他的问题,“有时候会。但可以接受。”
“接受孤单?”
“一个人也会很忙碌,每天都有自己的事要做。”祁峰想起什么,看向云见微,对他说,“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你喜欢热闹,有很多朋友,这样很好。”
云见微灵光一闪,壮起胆子说,“但是我最最喜欢的还是哥哥。”
祁峰笑了一下,点头,“哥也把你当亲弟看。”
云见微在心中大叹一口气,蔫蔫坐回去吃自己的点心。
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后两家人告别,云鸿舟开车送老友去车站,祁峰带云见微回家。云见微回家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从厨房的储物柜里挑出一大包膨化薯片,一袋抹茶夹心小蛋糕,一瓶橙汁,抱起来上楼,把自己关进小书房。
家里云鸿舟有个大书房,云见微有个小书房。当初搬新家的时候云鸿舟就把这间朝阳好、带阳台、格局不是很大的房间留给了云见微,随他想布置成什么。
这个小房间变成了云见微看投影电视的地方。沙发不是用来坐的,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有时候胡乱丢着云见微的衣服袜子。地毯才是用来坐的,上头支一小木桌,用来放零食和饮料,沙发底下伸出来一插座,上头各种数据线缠一块。
云见微把这些年来收到的各种生日礼物和节日礼物都收纳在了整个房间里,几乎绕着房间摆满三面墙,像小女巫琳琅满目的蜗居。
这里是云见微的秘密基地。
云见微趴在地毯上选影碟,选出一张,光碟插进播放器,打开投影。
他似乎发现什么,撅着屁股从架空柜子底下抱出一个玻璃瓶。里头是一簇干花,花已经枯得看不出样子。
这是三年前的暑假祁峰送给他的干花。即使是干花也熬不住这么长的时间,原本很大的一簇,如今枯得只剩下一小簇。
云见微拿起玻璃瓶仔细看,摸了摸,小心放回原地方。
电影开始播放。云见微抱着枕头躺在地毯上,望着米白色的墙顶,叹一口气。
从小到大,云见微很少有真正感到“难过”的时候。说来唯一一次或许就是得知妈妈被判入狱的时候,无法接受的事实与惊恐交加的情绪瞬间突破他的心理底线,令他出现严重的生理反应,甚至因此进了医院。
但此时此刻,他所感受到的难过又有所不同。这种心情不激烈也不痛苦,如果要形容,就像一种没有攻击性的软体动物包住心脏,令人闷闷不乐又无法发泄,只能翻来覆去,干巴巴地叹息。
像呼应他阴雨绵绵的心情,天阴沉沉,风呜呜呼啸,云见微趴在沙发上看外头乌云密布风雨欲来。他已很久没在初春的时节里看到这样黑沉的天气。
晚上便下起了暴雨。风吹得窗户轻震,云鸿舟和祁峰把家里的门窗关好,三人晚上就在家简单吃了顿晚饭,然后祁峰回房学习,云鸿舟回书房办公,云见微回自己卧室写作业。
雨劈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黑云积压天空,远处隐隐传来雷鸣。云见微家住在高层,从窗户往外看,钢筋水泥构筑的高楼大厦与点缀其中的绿植和湖泊已被雨幕融为一体,成为一幅颜色杂乱的水彩画。
云见微一写作业就犯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写得头点桌,后关了灯打哈欠爬上床睡觉。他睡到半夜,听轰隆一声闷雷响,又是一道闪电,把他从睡梦中扰醒。
暴雨和雷电导致城市多处停电和公共设施受损,云鸿舟半夜接到紧急通知前往一线参与指挥,临出门前特地去云见微房间哄了会儿小孩才匆匆离开。
雷雨交加的夜晚,云见微时睡时醒,从床头翻腾到床脚,总不能真正入睡。不知是否是白天时候想到了妈妈,他还梦到了妈妈,做梦做得心情低落难言,默默从床上坐起来。
他慢吞吞滑下床,踩着拖鞋离开卧室,走过走廊,来到祁峰的卧室门口敲敲门,叫了声,“哥哥。”
里头没回应。云见微不开心,推开卧室门走进去。房里黑黢黢的,他抓着门把手往里张望,又唤一声,“哥哥?”
床上终于动了。祁峰睡得迷迷糊糊,迷茫坐起来,“微微?”
云见微关上门走过去,蹬掉拖鞋往床上爬。祁峰掀开被子让他进来,“做噩梦了?”
云见微钻进他怀里,祁峰放下被子把他盖好,一只胳膊搭在他背上,把他搂在怀里。不一会儿就呼吸起伏,再次睡熟。
云见微把脑袋埋在祁峰胸口。雷声与大雨渐渐远离了他,祁峰的怀抱温暖舒适,心跳声平稳有力。
黑暗的房间里,云见微乖乖窝在他哥怀里,睁着眼睛怔怔望窗外漆黑的雨夜。
出于某些原因,他比许多同龄的小孩更早明白陪伴是多么难得。失去往往只是一瞬,大多时候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而那以后漫长的失落和空缺,人只能独自尽力地忍受。
并非每个人都可以重逢。所以当祁峰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云见微才想抓紧祁峰。
他不愿再次变得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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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过去,城郊工业区多地跳闸,一家工厂的电架都倒了。云鸿舟忙得一夜没回,第二天一早不忘和家里打电话,让两个小孩自己准备午饭吃。
这几年云鸿舟上升到公司的关键部门领导岗位,忙得没空回家吃饭是常事,有时候也不得不在外出差过夜。很多时候,云见微都是由爷爷奶奶照顾,直到他升入初中后才渐渐开始独自在家。
云鸿舟对于自己工作繁忙无法常常陪在孩子身边感到歉意,工作之余都会尽量陪在云见微身边,即使繁忙也不忘和儿子每天保持一个通话。至少在祁峰来家里之前,云鸿舟还能感受到小孩很需要这种陪伴和远程交流。
然而自从祁峰来了家里,云鸿舟明显感到自己的受重视程度直线下降。儿子在家里有了个既能照顾他又能陪他玩的哥哥,现在是电话也不主动和他打,连偶尔会在他加班回家后放在餐厅桌上的爱心夜宵都没了。虽说照顾小孩的任务轻了不少,云鸿舟还是不免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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