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喘着气收回手,如果刚刚没有收力,吴昱的鼻子铁定要骨折,可即使这样也受了不轻的伤,那紫色西装的前襟已经洒上了血迹,整个人痛到龇牙咧嘴。
周铭把门打开,拎着对方的脖领把人带进门,拧开水龙头:“你先洗洗,我去拿药箱。”
药箱在置物柜上放着,拿过来的时候吴昱已经洗好了,在沙发上捂着脸哼哼唧唧地叫疼,周铭掰开他的手检查了下,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也没有错位,他叹了口气,还是拿了棉球递过去,冷静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昱把棉球塞鼻腔里,继续哼哼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句:“你真的喜欢云青啊?”
“嗯。”周铭点点头。
吴昱嘟囔:“唉,这也正常,毕竟他是季云青嘛。”
“算了,不打不相识,”肾上腺素恢复正常,吴昱的戾气也渐渐消失,“咱公平竞争!”
周铭哭笑不得,这辈子也想不到会由于这种原因跟人动手,还被理直气壮要求公平竞争,但他什么也没说,盯着吴昱看了一小会,就拿起碘酒倒在棉签上,去涂抹对方脸上的擦伤。
吴昱大爷似的靠着沙发,仰着下巴颏简单下了句评语:“不错,还挺细致。”
做完这一切,周铭没再说话,从餐桌下把有点受惊的花花捞起来,低声哄着,他什么也不问,也不辩白自己的内心,安静地抱着个猫坐在沙发的另一角,引得吴昱倒有点坐不住了。
“哥们,”他凑过来,“你跟我讲讲呗,你俩咋认识的,我记得他搬过来没多少日子啊。”
周铭不抬眼皮,继续给花花呼噜毛,但他就有这种本事,往哪儿一坐,就极容易勾起人的倾诉欲,仿佛让人足以安心,把全部的心思都讲给他听。
吴昱也没客气,脸上还疼着呢,就絮絮叨叨开始讲他和季云青的相遇了,原来这人是做服装生意的,有项业务是给舞团提供演出服和戏曲服装,有次他闲得无聊去送货,顺便在人家单位转着玩,那天是夏日,季云青刚好练完功出来,额上还带着点微微的汗,衬衫扎在腰上,掐出一把纤细,眉目如画,双腿笔直修长,淡淡地扫过来一眼,看得吴昱芳心大动。
“人人都爱他舞台上的模样,就那种光芒四射的,我不一样啊,我看上的是台下的他,太可心了,这叫啥,这就叫一见钟情啊哥们!”
周铭默默地捂住花花的耳朵,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听自己的情敌大谈动心经历。
“我就喜欢他那个眼神,”吴昱越说越激动,“看我就跟看垃圾似的,特别带劲儿,你俩认识时间不长吧,那你不知道,云青这人其实也很能打的,别看我打不过你,要是换他来,哼哼,那可就说不准了。”
周铭心想不用你说我也能看出来,但我为什么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打架啊,他摇摇头,起身给对方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桌子上。
听着吴昱絮絮叨叨,他是有点难过的。
要是早点认识季云青就好了。
他向来知足,这会儿生出了难得的贪心,想要再多了解他一点,再多接近他一点。
吴昱一口灌下半杯蜂蜜水,翘着二郎腿继续:“唉,你别看云青那么招人,其实他感情经历还真挺简单的,就是因为太难追了……其实最可惜的是没趁着两年前把人拿下。”
周铭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趁虚而入啊,”吴昱装大尾巴狼,“在一个人最低潮的时候发动攻势,寂寞空虚冷的时候不都想要个伴吗,效果不就是那个啥事倍功半……”
周铭:“事半功倍。”
吴昱一拍大腿:“对,没错!”
“那会儿季云青怎么了,”周铭好奇,“和他离开舞团有关系吗?”
吴昱反问:“你不知道?”
接着,他整个人都翘起了尾巴,得意洋洋地把杯子放桌子上:“哎呀,你不行,听哥一句劝,早点退出吧。”
周铭:“……”
他站起身,微笑地做出个送客的手势。
吴昱似乎终于扳回一局,美滋滋地往门外走,嘴上还继续叨叨:“其实你品味还成,看上的人和摆的画都不错,可惜碰上我这样的竞争对手,哎呀赶紧死心吧。”
周铭咬牙切齿:“谢谢你夸我画的画,可以离开了,再见。”
“哎嘿?”吴昱瞬间回头,“这两幅是你画的,你是设计师吗?”
“不是,”周铭只想快点把这人打发走,应付道,“我随便涂着玩的。”
吴昱却驻足了,认真地看玄关处那副油画,他不肯接受家族产业,靠服装生意白手起家,衣服的色卡选料都是自己亲自跑的,对颜色也比他人敏感很多,尤其是每年的流行趋势,这样大团色块勾勒出来的郁金香,一开始就抓住了他的眼球,还以为是国外哪个画家的作品,颜料调配得恰到好处,笔触柔和,满眼都是春天的气息。
而另一幅摆在鞋柜上的装饰画,则是个一笔勾勒而成的兔子,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干净利落,个人风格极强。
“喂,我说哥们,”吴昱饶有兴趣地回头,“色感不错啊,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
周铭微笑:“没有,你雇不起我。”
吴昱有点急眼:“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他刚刚的邀请可是真心诚意,现在做实体最重要的就是创新,比如前两年流行在衬衫口袋里加小猫小狗的刺绣图,一点的小巧思就能立刻脱颖而出,周铭的画不是他Hela见过的技术最强的,但能让他一眼记住,这就是做设计的天赋。
这点周铭也懂,但他不想掺和,非是自己自视甚高,而是不愿把爱好变为专业,更不想打破现有安慰闲适的生活。
门已经打开了,吴昱还有点没死心,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咱有机会可以再聊聊啊。”
手机铃声响起,周铭拿起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季云青。
吴昱瞬间心虚,把名片往周铭手里一塞扭头就跑,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跟云青说,我没纠缠,我已经走了啊!”
电话接通,周铭无奈地关上门,就听见季云青冷淡的声音传来。
“那人滚了没?”
好像还带着一点的哑,猫爪般挠着周铭的心。
“已经走了,”周铭轻声道,“你那边怎么样?”
语气自然又轻松,完全就是身为朋友间的关心,他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度。
电话另一头,季云青惬意地咬着冰淇淋,老实交代:“我在喂海鸥。”
“啊?”
微咸的凉风中,一只海鸥张着翅膀滑翔过来,轻巧地叼走了他手上的薯条。
“还好,就是过来看看我父亲,”季云青笑着看天边的海岸线,“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又不买东西,就是每天瞎溜达。”
一个金发小女孩撞到了他的腿上,瞪大了蓝眼睛看他。
季云青微微俯下身子,用英文柔声问道是否需要帮助。
小女孩笑起来,摆摆手继续向前跑,在沙滩上留下几枚圆圆的脚印。
“周铭,需要我在免税店给你带点什么吗?”季云青手上的冰淇淋有些要融化了,他侧着脑袋舔了一口,“我大概两周后回去。”
“没什么需要的,”周铭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不说了,我这会有点事,再见。”
他耍心机呢,才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还有两周,十四天,他就能再见到季云青了。
真好。
冰淇淋化得太快,顺着流到手指上,季云青几口把发软的甜筒吃完,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了手,顺便把旁边别人扔的矿泉水瓶子捡了,一起扔垃圾桶里。
季云青沿着小路往回走,因为母亲的事,他和父亲季枫一直关系不好,刚有些缓和的时候自己就直接出了柜,差点没把这位气出心脏病,第二天就千里迢迢赶回国,说要好好治治儿子这个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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