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医嘱(21)

　　他突然意会，对正在询问的姜晔道：“小姜，你一边儿去歇歇，我来问吧。”

　　姜晔：“……？”

　　强行目送走一脸懵逼的姜晔，叶谦回过头来道：“行了宋医生，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你就跟我说吧。”

　　宋寻深吸一口气，对着叶谦缓缓道：“我……可能看到了一些东西。”

　　正打算低头记笔记的叶谦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

　　时间往前推一小时，那时候宋寻还在商场角落里接听钟建国的电话。

　　“你是说警察在那家废弃的实验室里搜出了一张沈殷的照片？”宋寻窝在商场走廊尽头，面对钟建国在电话里的询问，他在脑中飞快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对……时间对不上，沈殷在医院实习的时候那家实验室还没有搬到医院楼下，是他实习期满之后那家实验室才搬来的，那个时候沈殷已经离开医院了……钟老师，您还记得那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会不会是收拾材料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

　　“不会……他出现在一张实验室的工作照里，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虽然照片发黄，而且很模糊，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看得很清楚，那小子的手臂上有个椭圆形的红色的疤，他曾经对我说那是小时候烫伤留下的。”

　　“他手上是有那么个疤……”宋寻回忆道：“照片上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派出所的同志就给我看了一眼，我也不好讨过来看得太久，怕引起他们怀疑，毕竟那会儿我还不能确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的同学沈殷。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问问你。”

　　宋寻道：“我也没法确定实验室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这样吧，我回头联系一下当时宿舍的其他几个舍友，看看还有没有人联系得到他。如果确定他曾经在实验室待过的话，我会劝他主动配合警方调查的。”

　　钟建国终于宽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宋寻打开年代久远的通讯录分组，逐个寻找着当年那几个熟悉的名字。

　　他所处的这条走廊光线昏暗，走廊走到底的两边分别是工作间和厕所。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他似乎看到地砖上静悄悄过去了一个人的倒影。

　　宋寻没有急着抬头，他手里假装刷着手机，然后眼睛从镜片外的余光望出去，果然再一次看到光滑的地砖反射出一个独立的人影。

　　然而宋寻面前的这条走廊明明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宋寻下意识摘下眼镜再次望向地砖，那个虚无的影子继续自西向东往走廊深处移动着。大约十秒钟后，它穿过一处落地玻璃，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那个人影消失之前，宋寻清晰地看到玻璃映出一个个子不高的人形。它的脖子以一个很怪的姿势扭曲着，看起来好像是断了。

　　宋寻默默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想起身离开这里。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清晰的“咔哒”声，这个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传出来，在这个昏暗的走廊里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回音壁效果。

　　宋寻回头望了一眼，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刚才那个声音来自于周围的哪个房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宋寻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

　　不过他刚走出不到五步的距离，那个清晰的“咔哒”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非但如此，宋寻又一次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地砖上倒映着一个飘忽的人影自西向东朝着落地玻璃窗方向移动，最后再一次消失在走廊尽头。

　　宋寻停在原地，足足等待了接近七分钟，终于等到了第三次那个“咔哒”声和地砖上神秘人影的出现。

　　这一次，他确定这个鬼魂陷入了死亡循环。

　　宋寻一咬牙，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几个房间走去。

　　“死亡循环多见于突然枉死或者遭遇意外不知道自己肉身已经死掉的灵魂，它们会在死后被困在原地重复着死去的过程，类似于你们之前在路口见过的邹卫国的灵。”

　　宋寻继续以一种不想被外人听到的声音对叶谦解释道：“那个灵不停地在这条走廊上重复着循环的过程，所以我猜测案发现场肯定在这附近，于是我开始试图逐个推开周围的门查看里面的情况。”

　　叶谦认真地低头奋笔疾书：“最后你看到了什么？”

　　“当我打开走廊最后一道门的时候，闻到里面传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我想找一下电源开关，这个时候……我被人从后面重重打了一下。”

　　“谁打了你？”

　　宋寻摇了摇头：“我没看清。”

　　叶谦道：“……那你晕倒了？”

　　“没有，因为房间内部是黑的，而外面又很亮，所以我更容易靠光线的变化察觉到背后有人走过。我很及时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所以那根棍子只打到了我的肩膀和背，我一下子没缓过劲来，然后门从我背后合上，我被那个人关在了门内。”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太过于匪夷所思，宋寻光靠回忆很难说清当时的细节。

　　他记得自己当时闻到房间里那股血腥味越来越大，不过因为背上被打的那一闷棍过于疼痛，导致他没有及时觉察出黑暗中是否有别人正在靠近。

　　最后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血淋淋的手突然掐上了自己的喉咙。

　　宋寻最开始下意识以为袭击自己的人是用棍子打他的凶手，然而他拼命挣扎时胡乱摸到了对方的脖子，竟然发现对方的冰冷的脖子上血肉模糊，还留有个巨大的豁口。

　　正常人如果遭到了这样的创伤早就应该死了，宋寻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面前的这个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他突然想起走廊里那个在地砖上倒映着飘过去的鬼影，那个鬼影的脖子就是这样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歪在一边，上面还有一个碗大的口子。

　　如果对方真是力量强大的怨灵的话，大概率已经把他错认成了杀害自己的凶手。然而随后商场发生的巨大爆炸突然中断了这一切，脖子上那冰冷的窒息感突然戛然而止。

　　不过没等宋寻想起马上报警，两个年轻的情侣突然误闯进这个房间，于是他们就只看到浑身是血的宋寻和被倒挂在房顶的，早已经凉透的尸体。

　　此时整个房间带喘气的只有宋寻一个活人，而宋寻就这样成了在场唯一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宋寻道：“叶警官……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问题吗？”

　　宋寻以最简单的方式陈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因为他曾亲眼看到叶谦跟着白景聿一起处理非自然事件，所以在他看来，除白景聿外，叶谦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可以信任他的人。

　　果然叶谦听完后默默咽了口唾沫，心想要不是自己以前就认识他，估计要以为是对方在胡扯了。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都记下了，不过程序还是需要走一下的，麻烦宋医生跟我们回支队验一下指纹再走。”

　　宋寻点点头，见叶谦转了一下笔头，然后按着耳麦问：“还没有人联系到白副队吗？”

　　底下各线路纷纷回答他没有，叶谦皱着眉头道：“继续保持联系——宋医生，我还想问一下……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们白副队在哪？”

　　“他大概还在那家女包店附近，我接电话离开之前，店楼下的奶茶铺发生一起盗窃。当时动静闹得很大，白警官在二楼平台看了一会儿，不过我不知道爆炸发生时他有没有返回到店内。对了……那家店的名字应该叫Garcia。”

　　叶谦顺着麦实时指挥着，“二组分出几个人去看一下二楼Garcia店的情况，重点调一下附近的监控。我就不信了，好好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

　　大约过去十分钟后，耳麦里陆续传来各组队员的应答。

　　“一组报告，我们刚刚通过手机定位，在二楼楼梯口找到了一台被摔碎的iphone13，确认是白副队的。”

　　“二组报告，Garcia的店员说那个时间段确实有两个男的正在店里挑选商品。店内的监控显示白副队在晚上8：32分的时候突然跑步离开了监控范围，往走廊东面去了。不过东区以及商场进出口的监控线路被爆炸损坏，还需要技术人员修复后才能看，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