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皱着眉盯着那几个热门评论,把输入框弹出来才想起来这是牧长觉的手机。
“你想发什么?”牧长觉保持着护住他胸口的姿势,“可以发。”
燕知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是不满意地低声抱怨:“什么是老树开花?刚三十三怎么老了?”
牧长觉向他耳语:“那你问问他,你说,‘我怎么老了?’。”
虽然困得有点迷糊,但是燕知还是摇摇头,“不行,你不能随便说话。”
“我怎么不能随便说话?”牧长觉把手机接到手里,扶着燕知躺好,“还难受吗?”
燕知直接闭上眼睛摇摇头,“想睡了。”
刚等牧长觉关上灯,他就睡沉了,度过了这么多年,第一个没有梦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刚睡醒的时候,燕知第一反应是自己在梦里。
但这个梦实在是太温暖太舒服了,让他忍不住把身边的人紧紧搂住。
然后他的梦笑了,“燕老师可真能睡。”
前前后后的记忆在燕知大脑里短兵相接,他慢慢意识到自己不用松手。
因为他现在不能假装不需要牧长觉了。
他本来想说让牧长觉不要叫他“燕老师”。
但是也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幻象从来不这么叫他。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是。
燕知枕着牧长觉的胳膊,惺忪地睁眼看手边的手机。
他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你好多消息啊?”
而且全是微博的简化提示。
“是吗?我没注意。”牧长觉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看看是什么。”
燕知点进去,第一次看到了六位数的回复和转发提示。
他随便点了一条全是“啊啊啊”的转发,最右是牧长觉转发了“老树开花”那条评论:他让我请问你,什么是“老树开花”和我三十三怎么就老了?
热搜第一为“爆”:牧长觉微博首次回复评论。
热搜第二还是“爆”:“他”是谁?
“你怎么还真问了?”燕知开心里有点无奈。
“你不是想问吗?问问又没什么。”牧长觉以为他担心,“没关系,他们找不到你是谁。”
这点小事,他那天在飞机上就已经处理好了。
牧长觉甚至把那条评论翻出来给他看:“这个层主回了我很多‘啊’,我理解了一下,应该是说我还不老的意思。”
燕知终于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牧长觉拍拍他的背,“起来吧,带着你去办出院。这地方真不是人睡的。”
燕知小声嘀咕:“人家这不是给俩人睡的。”
“是,”牧长觉摸了摸他的后颈,“怪我太娇气了,在沙发上睡不了,打扰燕老师睡觉。”
燕知红着脸低头,任由牧长觉给他披好外套。
燕知在学校的事情多。
牧长觉把他送回办公室,先去剧组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燕知身体没好利落,但是心情挺不错。
虽然处理薛镜安那个事挺麻烦,他做起来也没太大负担。
他把薛镜安发过来的数据按时间线压缩好,写了一封说明信,直接发给了那篇新文章的期刊主编。
燕知自己是神经领域的,对免疫领域的期刊没那么熟悉。
但之前惠特曼教授让他代自己做审稿人,刚好燕知审的稿子是神经免疫结合的,让他有机会认识了这位主编。
认识燕知的人很难不对他印象深刻。
虽然隔着十五小时的时差,那封邮件还是被秒回了:“嗨,知。非常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我会立刻开始处理你提出的疑虑。”
第二天早上薛镜安就给他发消息了,“燕老师,你是不是给期刊发邮件了?”
“是的,我在走质疑作者贡献与利益冲突的流程。”燕知回她。
薛镜安直接到他办公室,很急地敲了两下门,“我听王征实验室的师妹说,现在他们那边鸡飞狗跳的。王征在实验室发疯,让他们凑更早时间的实验数据。”
“他们有吗?”燕知平静地问。
“同类型的实验他们肯定做过,但不一定是给这个课题做的,就看怎么说了。”薛镜安有点担心。
春秋笔法凑一凑,总是能弄点差不多的东西出来。
“那没关系,”燕知说,“实验一定是有和目的相关的时序性的。如果他们有,就让他们拿出来。”
他并不盲目偏袒薛镜安,“如果他们确实有早于你的成体系数据,那你们就是公平竞争,不存在他们冒名发你的文章。”
“那不可能。”薛镜安很笃定,“当时那个课题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其他人只是听过我的汇报,知道有哪些结果和数据,但是一定没有系统做过。”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燕知耐心地解释,“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件,我们有猜测就可以合理质疑。如果他们没问题,也不代表我们做错了任何事。我们只是在维护正当利益,所以放轻松,不要紧张。”
燕知的平静慢慢感染了薛镜安。
她有点不好意思,“抱歉老师,我刚才那样冒冒失失地冲进来,有没有打扰你?”
“我的门开着就是让你们来打扰的。”燕知看她站着没走,“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了,谢谢你燕老师。”说完薛镜安就跟来的时候一样,两秒钟就消失了。
那两天燕知工作一结束就得去医院输液,都是牧长觉开着车过来接他。
今天燕知结束得早,就想早点去输液。
正准备跟牧长觉留个言说自己先去医院了,他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天天,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虽然这个号码好多年没见了,但燕知还是记得。
他回了,“您说在哪儿。”
不过九年没见过牧如泓,燕知进茶馆的时候甚至没能一下把他认出来。
当年牧如泓比燕北珵要高大,一副宽阔的肩膀能把燕知举成广场新年夜里最高的小朋友。
那时候牧如泓可以说是成功人士的一个标杆。
他非常年轻就当上了市总行的行长,西装革履地作为各种甲方出现。
媒体报道当红歌手海棠嫁入豪门:“嫁入牧如泓一个人的豪门。”
那时候年轻的牧如泓面对镜头,笑得羞涩,“海棠才是豪门,是我嫁入豪门。”
但是服务员把燕知领到茶馆静僻的侧厢,里面只坐着一位安静的老人。
他穿着最普通的纯棉短袖,完全看不出来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抬头看见了燕知,站起身来,“天天来了?你看着跟小时候变化不大。”
他的目光在燕知的头发上停留了半秒,连忙转开了。
“您好,我现在叫燕知。”燕知很客气地在他对侧坐下。
牧如泓拉开自己身边椅子的动作一顿,“行,那我叫你‘小燕’,可以吗?”
“就叫‘燕知’吧。”燕知不准备寒暄,“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前不久上网才知道你回国,应该早些联系你。”牧如泓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叫你出来,其实还是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我接受。”燕知点了点头,“当年的事儿已经过了,您不用再想着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牧如泓对他的态度有些意外,“你不用听听我为什么道歉吗?”
“我知道。”这个原因让燕知多少年辗转反侧,他怎么能不知道。
当年牧如泓送他和支璐到了机场。
燕知反复地问他们牧长觉在哪儿。
支璐不回答。
牧如泓说等一会儿他就知道了。
但是在等他们的人并不是牧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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