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生气了。
西施被摸舒服了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慕越又揉了揉她的耳朵,知道等陆端宁低头机会不大,站起身,先一步服了软:“我今天下午去外面转了一圈,情况不太好,你看到了吗?”
陆端宁神色不变:“你觉得不舒服了?”
“嗯。”慕越诚实地点了点头,“我不喜欢被人放大了指指点点,也不喜欢听人讨论我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你对我死心塌地……是我太冲动了没有听你的话,不然就算要公开,也不至于这么惨烈的。”
他小心观察陆端宁的表情,等他笑起来,给自己一个揭过的信号,或者眉眼稍微舒展一点也好。
“小鹿,是我错了,不该逃避也不该提分手。”藏在背后的右手掌心有些出汗,他握紧手里的缎带,鼓起勇气走上前,“我们能不能再——”
“可是,我不打算帮你了。”陆端宁突然说。
慕越一愣,止住脚步,缓缓抬眸。
陆端宁仍然站在那里,侧脸被雪夜的月光照得微亮,仿佛结霜的雪人,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以前,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对你好,愿意替你摆平任何事,这只关乎你会不会开心,与你值不值得无关,也与别人如何看无关。但你一点也不领情,还觉得这会给你带来负担,宁愿自作主张也不来和我商量一句,”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那我随你。慕越,你和齐临的恩怨归根究底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打算插手了,你可以用你的方式自己解决。”
慕越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这话里划清界线的意味太重了。他脑子嗡的一下,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后悔了?要跟我分手?”
“不是。”陆端宁平静道,“我只是不会帮你了,你做的任何事的后果我还是会陪你一起承担。”
慕越瞪大眼睛,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为了惩罚自己把他的前途名声拖下水也无所谓吗?
“我现在冲进齐临病房,把他一刀捅死你也陪我一起承担?”
陆端宁望着他,回答道:“我们是未婚夫妻,当然应该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
慕越回望陆端宁,终于见识到这个人固执到毫不留情的那一面。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印象里柔软文静的小鹿从没有这么不可理喻过。
身后的礼物也再也藏不下去了,右手脱力般垂了下去,慕越很轻地眨了眨眼睛,努力驱逐上涌的酸涩和泪意,“我今天虽然很生气,但担心和愧疚更多,你的未来比我的未来更重要嘛。你明明比我小,还要一直包容我照顾我,我确实没有脸听你叫我哥哥,你的生日也被我毁了,稀里糊涂地潦草过去,连蛋糕都没有吃一口,所以我想、我想……”
“我以为你能开心一点,不要再冷个脸生我的气了……虽然我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没有人看好我们、希望我们在一起,至少我们还在一起的现在,你能再朝我笑一下。”
慕越缓缓走近他,将这个他辗转很多个手作蛋糕店,最好的一个成品放到陆端宁手里。
他低下头,回忆里好像最好的成品也不怎么样,“小鹿19岁生日快乐”画的歪歪扭扭,粉色小猪也蹩脚的不行,仔细看会发现眼睛都不对称……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种礼物拿得出手,能让陆端宁开心一下?
慕越抱着蛋糕盒,不敢抬头看陆端宁的表情。
明明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陆端宁的后悔来得比预想里更早,没有一年十年二十年,但很念旧情地要和自己“同甘共苦”,他应该感激才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为什么会委屈得仿佛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弃?
“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慕越小声说,“和齐临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保证不连累你。”
双手用力往下压,陆端宁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话音落地的同时,蛋糕盒歪着摔在地上。
重来无数次的粉色小猪彻底应该彻底压坏了,和别的东西一样四分五裂。
这都怪你,慕越心想。
第94章
“好,”陆端宁说,仿佛蛋糕盒子没有摔在他的脚上,他也看不清夜里慕越眼底摇摇欲坠的泪光,冷静道,“你说到做到。”
那一瞬间,除去很多很多的无奈和不解,他仍然在试图理解眼前这个人,理解他应该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无法让心狠的人为此动容。
他应该懂得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能有多残酷……只是忍不住。
没有再让陆端宁看第二眼的机会,慕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夜里,陆端宁睡不着,起来倒水喝,忽地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只明目张胆的大耗子。
他回头,看了眼压在被子上呼呼大睡的西施,心里起了疑。
客厅没有开灯,他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下去,透过雪地的反射,能看清一个坐在地上的黑影。
他面前摆着的圆形的东西应该是那个摔坏的蛋糕,虽然变得歪歪扭扭不成形,但不算彻底坏了。他切下一角,用手拿着咬了一大口。
陆端宁远远地看着他吃完,打开走廊的壁灯。
暖黄色光源亮起,飞快侵蚀眼前的黑暗,也让慕越猛地一抖,回过头来。
10、9、8……
陆端宁在心里默数,留够了时间让慕越手足无措地收拾干净,才装成刚刚下楼的样子,从走廊走出去。
“你在干什么?”
慕越抿了抿唇,将沙发上一个花纹抱枕按进怀里,握着水杯低头不作声。
陆端宁走过去,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余光瞥见浅蓝色的蛋糕盒已经盖回去了,只是放得过分板正,与离开时的角度不太一样。
一瞬间,慕越神经高度紧绷,抬起头,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兔子,用那双警惕的眼睛望向陆端宁。
陆端宁垂眼看他,没有戳破,只是伸手碰了一下他微凉的面颊,不着痕迹地将他脸上蹭上的奶油痕迹擦干净。
他的动作很轻,一触即离,却让慕越愣住了,眼眸闪烁几下,警惕一下消散了,傻乎乎地眨了眨。
陆端宁攥了攥手指,平淡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慕越没有动,他在陆端宁转身要走的时刻抓紧他的衣角。
陆端宁站定不动了。
“陆端宁,”慕越叫他一声,慢慢地将脑袋靠进他怀里,小声说,“我很想陪你过一次生日的……”
声音那么轻,却清晰地传入陆端宁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仿佛被谁揪住一般酸胀难忍,不受控地伸出手,按在慕越冰凉的发顶。
这种感觉好奇怪,明明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他却天然知道什么样的举动最能拿捏人心,让陆端宁几乎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直接地逼迫他从他习惯的那种生存状态里脱离出来,强迫他抛弃自己的无助和习惯性逃避,不躲在任何人的身后,用柔软的躯体独自面对这么难的困境。
可是,他不得不成为这个坏人。
如果不计回报的爱无法让慕越彻底相信自己,反而加深了他的愧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抽离出去,认为自己并不值得;如果他始终对他人的好意存在着恐惧,既做不到全身心的信赖,又不舍得彻底离开……那他至少该有相信自己有解决一切困难的勇气。
这比深究他到底爱不爱自己,他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更重要。
“还有机会,”陆端宁说,“我们还有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对吧。”
这个晚上,慕越辗转反侧很久,始终没睡着。
房门被谁悄悄抵开,黑影悄无声息地跃上床,趴在了枕头上。
“你怎么过来了?”慕越别过头,瓮声瓮气地说。
西施“喵”了一声,毛茸茸的爪子伸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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