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换他来绑赵声阁。
陈挽吸取赵声阁的前车之鉴,把他手腕捆得极紧,样式之繁复令赵声阁眼花缭乱。
但赵声阁身形高大,体格并非陈挽可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所有的技巧都是花拳绣腿。
赵声阁即便被绑着,也能举起一双手直接掐上陈挽的颈脖。
陈挽颈项修长,赵声阁的大手轻而易举地环住,拇指指腹在他的喉结重重一按,沉着声说:“陈挽,马上解开。”
陈挽呼吸渐重,喉咙在对方带着威胁的摩挲中不断滚动,赵声阁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手上用了力气,陈挽有很微弱的窒息感,但摇摇头,就这么任对方掌控自己最脆弱敏感的命门,手上却将人捆得越来越紧。
不知舱外发生什么,船身忽然颠簸起来,两人齐齐往一边跌去。
赵声阁趁势伸出一条腿压制陈挽,高大身影压下来,如玉石倾落。
陈挽眼疾手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身坐上赵声阁腰腹,两条长腿压在他两旁,绝处逢生,反攻为守,居高临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他,两个人的气息紧密缠在一处,剑拔弩张。
“下去!”赵声阁眉目阴沉,不怒自威。
陈挽充耳不闻,自说自话:“待会儿你听到什么都别出来,我会把密仓锁上。”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一出去就会马上找地方藏起来。”
“你不用担心。”
赵声阁目光像刀刃一样凌厉,沉下声音:“陈挽,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气场,压得人心头一颤。
但陈挽压根不管他说什么,面容阴戾,目光偏执,跟平时温柔顺从的样子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果决、武断、偏执,极其强势,发号施令一二三四:“警报响起你立刻启动脱离母舱。”
“我会在外面配合密仓的脱轨。”
“如果到时间被我发现你还没有启动脱离模式,我会在上面用母舱紧急制动,直到它成功脱轨为止。”
赵声阁眸心一缩,整个人都静住了,心口上仿佛被提前开了一枪。
陈挽威胁他,用整个船舰包括自己的安全确保他能成功逃脱。
核心区的警戒信号灯亮起……陈挽动作迅速掏出一梭子弹塞进赵声阁的西装口袋里。
“你干什么!?”赵声阁怒声喝斥。
“我还有。”陈挽不放心,早有准备,出发的时候多揣了几梭,“我用不了那么多,你拿着,以防万一。”
陈挽不接受赵声阁有任何意外的可能,凭他的枪法,身上的够用了,如果不够用,那也已经不是一支枪能解决的情况了。
“陈挽!”
赵声阁怒不可遏,海平面以下的光照阴暗,让他五官深刻蕴含怒气的脸显得格外凶悍和凌厉。
陈挽怔了一瞬,他还从来没见过赵声阁这样生气愤怒的样子。
赵声阁一直是稳如泰山、从容松弛的,他几乎不敢直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陈挽很明白,这么做或许会让他深藏多年的秘密彻底败露,但仍然没有任何犹豫。
保护赵声阁是一种本能,人不可能违抗自己的天性和本能。
陈挽竟然笑了笑,说:“没有时间了,我们争取一个小时后陆上见,好吗。”
说完就转身在舱门上设置系统关闭的密码,之后密舱就会进入紧急保护状态。
他听见赵声阁已经恢复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挽,你敢出去一步,我们就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陈挽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你这个人毫无信用可言。”
“不守承诺,不服命令,不听指挥,明隆要不起这种乙方。”
赵声阁是在谈判桌边长大的,总是能在无望的劣势中敏感地察觉迅速地分析出自己微妙的优势和筹码。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里,赵声阁才突然发现了一件之前他从未意识到的事——陈挽对他的在意远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陈挽在意他,这是肯定的。
但他不知道,这种在意多到快要满出来了。
从前陈挽隐藏得很好,赵声阁要猜这是不是出于修养的礼仪,要猜这是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温柔,要猜这是不是他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世故,要猜是不是因为身份的忌惮和畏惧。
现在他知道了。
都不是。
是陈挽的心。
陈挽的偏心。
只要陈挽在乎赵声阁,赵声阁就永远占上风。
陈挽果然按门键的指尖慢了一些。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赵声阁又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从来。”
陈挽说:“好的。”
陈挽有条不紊把密码设置完,转过身,整个人平静到有些无情:“我可以不和你联系,但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赵声阁的安全在他这里是优先级的、第一顺位的、不可冒险、不容侵犯的。
这是原则,谁也不能破坏,包括赵声阁本人。
赵声阁眸心震顿,深呼吸,耐着心循循诱导:“陈挽,你想清楚。”
语气冷静也残忍:“什么时候我的事你说了算?”
“你凭什么?有什么身份?”
“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陈挽无动于衷,继续低着头专注设置密码。
“陈挽,”赵声阁说话直接到有些伤人,“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你这样我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坏我的事。”
“别让我讨厌你。”
陈挽安静听完,没有辩解,整个人还是冷静而镇定,不为所动。
但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的眼神里还是不经意流露出了些微的茫然和失落,令赵声阁感到难受和刺眼,不过赵声阁没有心软,继续说:“没有必要弄成这样,对不对?”
又有枪声响起,陈挽便不再管赵声阁说什么,他只自己说自己的:“密码是我随手按的,你不用企图在我离开之后尝试,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等进入安全环境它就会自动开舱。”
“我能在舱外看到它的状态,如果你执意破解,我也说到做到。”
赵声阁没有在谈判桌上遇到过此类完全没有基本法的对手,方才的理性和冷静失了几分:“陈挽,我说的你听不懂?”
陈挽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平静而冷酷打断:“再见,赵声阁。”
“陈挽!!”
陈挽连头都没有回,也不再看赵声阁一眼,完全没有留恋的样子,果断地关闭密仓。
赵声阁看着他的背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缓缓阖上的门后,整个密舱彻底安静了。
门隔绝了赵声阁的目光,陈挽没有时间处理心脏位置传来的钝痛,把门舱周围的电路全都拉下闸,避免杀手发现密舱的位置,确认过万无一失,他猫着腰往船舷走。
船舰的最底层是维持船舰运航的大型器械厂间,他们要想找到陈挽,也没有那么简单。
船在沿着不能确定的路线行驶,“砰砰”几声急响,枪声从不知道第几层响起。
急促地、混乱地、持续地。
林连在上面阻止更多人下渗到核心区,黎生辉的救援机预计最快也要四十分钟才到,不知道他们的人还能撑多久。
陈挽曲腿窝在一个夹板之间,几乎和机器融为一体,齿轮转动发出巨大的轰鸣,耳膜饱受折磨,但这样刚好掩饰他的呼吸和无法避免发出的声响。
枪声更近了。
陈挽从巨大的轰鸣声中冷静分辨来者的方向,手指扣紧枪支。
对方动作迅速地一寸一寸找寻密舱和他们的藏身之处。
陈挽只能无限贴近正在运转的机器,可也不能再近了,高速运转的机器产生吸附力,会把他整个人都卷进去。
“陈生,看到您了,出来吧。”
陈挽心一窒,又迅速冷静下来,对方应该是在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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