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某一段时间,宋清妙频繁转移财产给二房廖家,秘书觉得很可疑,抽丝剥茧,意外发现,这些财产或许是“赔款”,但更大的可能是——
“赎金”。
复印件很模糊,但加红的“密”字和繁体字“小榄山”还是刺痛了赵声阁的眼睛。
秘书从后视镜看到赵声阁很久没有动作,就这么拿着信封,沉默地坐着。
静止的时间都有点久了,直到迈巴赫过了明珠大桥才打开。
赵声阁清晰而缓慢地感知到,心脏正在一寸,一寸,沉入一潭黑色的死水里。
其实档案也不过一页纸,毕竟真的已经太过久远,时间长河尘封一切,留下冰山一角。
赵声阁看了很多遍,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起来。
天边红日就要落尽了,残阳如血,赵声阁声音很沉:“卓智轩。”
“你帮陈挽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卓智轩一滞,事情败露得实在比他预期中快得太多,他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但他听见赵声阁说:“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请你务必认真、诚实、详尽地回答。”
赵声阁天生气场威严,卓智轩被冷硬和强势的语气吓得气都没敢出,因为他自己也明白,篓子太大了。
可是他没办法不帮陈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他都不帮陈挽,就没有人帮陈挽了。
但卓智轩很快又听见赵声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这不是命令和威胁,是我的……请求。”
卓智轩怔住,那一刻,他知道,陈挽赢了。
他像是找到了底气和后盾,斟酌片刻,回答:“小榄山……我知道的很有限,我只听他说过,从在那里相遇的第一面算起,今年是他认识你的第十六年。”
赵声阁表情顿时变得不是很好看。
他敏锐地皱起眉心,脑中忽而闪过很无法厘清的线头,仿佛只要抓住一扯,就能牵出一个无法想象的过去。
“你还记得毕业后你提前飞加州,谭又明叫了一些朋友到机场送你,在入关的时候,我问你能不能再等一分钟吗?”
赵声阁毫无印象:“不记得。”
“是陈挽在赶来机场的路上,他是逃出来的,那阵子他正被陈秉信关在地下室,宋清妙赌钱赌得很大,陈秉信震怒,把她们打得很厉害,本来陈挽也申请上了你的学校——”卓智轩没有细说,“他知道你提前起飞,或许很多年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想再见你一面,当然,是从廊桥外面远远看一眼,他不会追过去打扰你。”
太阳就要彻底下山了,像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光。
“高二下学期你选了橄榄球课,我说自己带多了的护腕是他准备的,很多时候饮料也是,你肯定也都没印象了。”
“陈挽看过你每一场演讲和比赛,除了他根本进不去的保龄球馆和击剑馆,那个学期我出去交流了,所以他一次也没能看到。”
“高三,你获奖的机器人模型被陈列在逸夫楼的空中展馆,那个学期挂了好几次八号风球,每次台风假回来后他都偷刷我的学生卡到本部把模型一点一点擦干净。”
“还要清理落叶,扫垃圾,你的模型永远是最干净的。”
“为了避开人,他都等下自习后很晚才去,或者很早就起来。”
“他去跟那个机器人模型说话,”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卓智轩开始意识到好友的举止异常,“说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赵声阁一直以为这场追逐和圈套是他的蓄意和逼供。
但原来那片飘进窗户的落叶并非偶然。
被没收的打火机不是,过两遍的大红袍不是,句句有回应的信息和电话不是,月光下的萤火虫不是,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圣诞树不是,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不是。
卓智轩还在说着什么,赵声阁已经有些听不进去。
“多少?”
“一分零五秒。”
“陈挽,你没按表吧。”
“……”
“你没有好好看。”
“我有认真看的。”
赵声阁在这一刻想起来,陈挽脱口而出的“一分零五秒”是他高中校运会时的最高纪录,因为破了体育生的纪录所以还有些印象,但也并不是很深刻。
没有人能这样快速、精准到分秒记住一个十年前一个校友的游泳决赛纪录,毕竟连赵声阁本人都不能。
赵声阁眼中的偶然与巧合,是陈挽的万水千山。
红灯一路高挂,四维立交似壮观的礼堂,沉日最后一丝光亮也沉黯下去,赵声阁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沉默的黑色。
“我拉不住他了。”
“他不在乎任何人。”
“赵声阁,你大概是他唯一的缰绳,也是他最后的理智。”
卓智轩不知道陈挽追赵声阁追得怎么样,他们现在到哪一步,也不准备越俎代庖,况且,其实他知道的也是非常表面的冰山一角,因为——
“陈挽是非常能吃苦非常能忍耐的人,他能走到你面前,真的很不容易。”
夕阳最后的霞光落在赵声阁侧脸,他垂着眼,沉声说:“他的苦都吃完了。”
作者有话说:
《奇洛李维斯回信》的国语版《从金银岛寄来的信》,歌词天差地别。
陈挽的感情,得到回应就是《奇洛李维斯回信》,得不到回应就是《从金银岛寄来的信》
第65章 沉船将没
陈挽没有接到赵声阁的电话。
宴厅的乐声很大,人声嘈杂。
陈秉信六十九大寿,逢七开头的最后一个寿辰,半个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捧脸到了场。
陈挽算是首次被允许在陈家正式的场合露面,着了身低调白色西装,发梢微长,温文俊秀。
海市年轻一派大多对宋清妙在上世纪末的风月秘闻只是隐约听闻,了解不深,是以凭空天降的陈挽显得神秘,不少人来与其攀谈,陈挽逢场作戏,穿梭于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间,在高杯喷泉后被廖全拦住。
“陈挽,你耍我?”
不过大半个月,廖全脸上多了肉眼可见的疲态,整个人显得苍老狰狞。
陈挽没有分出半分眼神,隔空不知和谁举了个杯,才转头看他,一言不发。
廖全眼神凶恶,咬着牙关:“你唆使我收购散股,趁股价下跌抄底,和庄家联手操控股市。”
“还有北贸的贷款,你骗我是融资,其实是变相的挪用公款和套取资金。”
陈挽放下酒杯,他刚刚如约拿到了陈秉信承诺的最后一手股权,心情不错,还有那么一点耐心跟这枚弃子说话:“你有证据吗?字是你签的,股份是你自己收的,也是你亲手转的,让我搭线,我搭了,但明隆选择谁,我无权左右,你自己的决定,你也要负责。”
廖全胸口起伏:“我要负责,你也别想逃,你知不知道北贸和黑九他们有联系,昨天他们十几个人抄着家伙去砸荣信顿利街的分店,还闯入我度假的私宅!”
并且扬言这笔钱还不上就砍掉他的右手,寄到他家姐和姐夫面前,让陈秉信看看他吃里扒外的嘴脸。
陈挽点点头,事不关已道:“那希望廖总尽早把这窟窿填上,保住这只不干不净的手。”
廖全惊愕:“你知道!”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你、你跟他们串通好的,你是想让我死吗?”
陈挽眼中露出很淡的、怜悯的笑意。
廖全脊背生凉,对方的记仇和睚眦必报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你还记着当初……我不过是碰了你的脚一下…我也没真的对你做什么吧。”
“但这只手就是让我觉得恶心。”陈挽歪了歪头,目光平静但阴冷,声音轻得诡异叫人心慌胆寒:“我能剪你一个手指,也能让人砍掉你一只手。”
廖全慌了:“你就不怕我把那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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