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李家破败,李鹊急着联姻后,刘先生忽而就高大挺拔起来了,胸膛挺得似斗鸡,头颅昂得像在打羽毛球,体态可谓是判若两人。
可能,李鹊家的破败是治疗他脊椎病的良药,比华佗扁鹊都好使。
刘先生拄在电灯柱下,夹着香烟,喷了一口。
李鹊立即侧过脸,皱起眉头。
刘先生挺了挺胸膛,笑着说:“我忘了,李公子不喜欢烟味。”话是这么说,刘先生又抽了一大口烟,往李鹊脸庞的方向喷过去。
李鹊挥手拨散烟雾,另一只手掩鼻。
李鹊表达厌恶总是很直率的——从前刘先生崇敬地赞美他的直率,现在却暗笑他做作。
刘先生轻轻一笑,说:“李公子,这是嫌烟味重?”
“不。”李鹊虚弱地摇摇头。
刘先生脸上闪过得意之色:比美人坐云端,他竟然更喜欢美人落风尘。
李鹊又说:“我只是发觉你有口臭。”
刘先生的脸骤然一僵,脸色顿时狰狞起来,恨笑道:“李家都不同往日了,李公子也得落地一些。如今你好好讲话,我还愿意叫你亲我口臭的嘴巴,若是过了这一村,你就是来舔我的臭脚,我都不答应的啦。”
李鹊闻言一阵气恼,但脸上还是保持美人该有的笑容——或许刘先生有些话很难听,但有一件事是没讲错的,李鹊现在全身最值钱就只剩这张脸了。
他可不能面目狰狞败坏形象。
李鹊便依旧笑得令人心痒难耐,用他特有那种唱诗一样慢悠悠的腔调说道:“原来刘先生不仅有口臭,还有脚臭?既然身患顽疾怎么还出来相亲?不如早点回家治病,才更要紧啊。”
刘先生气得发狠,上前一步,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李鹊这才有些害怕,他虽然牙尖嘴利,但却是绣花枕头,根本不禁打。
刘先生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眼中闪烁着怒火。他拳头紧握,抬起在半空中,眼看着要落到李鹊身上,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身影跨步向前,挡在了李鹊面前。
——这人仪表堂堂,西装打呔,是卓峻岐。
卓峻岐是卓家小公子,刘先生还是得给他面子的。
因此,刘先生快速把拳头收了回来,背脊又开始往虾米的方向变化,但笑道:“卓公子,这么巧?怎么你也在?”
卓峻岐脸色发青,狠狠盯着刘先生:“我要是不在,怎么能看到你恃强凌弱?”
刘先生不悦地说:“刚刚发生的都是误会,你讲得也太严重了。”
卓峻岐紧锁的眉头未曾放松。
但李鹊听着刘先生的解释,冷笑一声:“误会?可不是误会!”
说着,李鹊对卓峻岐说:“这人故意轻薄我,我不答应,他就要动粗,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这么无耻贱格!”
卓峻岐一听这话,气得一佛升天:“你敢!”
刘先生也懵了,连忙摇头:“我哪有轻薄他?不要乱讲!”
卓峻岐哪里肯听,大耳刮子就上来,直接抽到刘先生脸上了。
刘先生不期然被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惊又怒地盯着二人,却见卓峻岐常年健身年轻力壮,是不好惹的,李鹊站在卓峻岐背后如得了坚实堡垒,耀武扬威地朝刘先生做鬼脸。
卓峻岐冷冷地看着刘先生,语气坚定:“下次再敢对李鹊不敬,我可不会手软!”
刘先生气恼不已,但到底做惯了虾米,不敢发作,恶狠狠地剜了李鹊一眼后,便悻悻离去。
见刘先生走了,卓峻岐忙转过身,关切地问李鹊道:“阿鹊,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没有,没有。”李鹊摇摇头。
卓峻岐叹了口气:“我回家求了爹地、妈咪很多次了,但他们却说……”说到这儿,卓峻岐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卓峻岐和李鹊打小就认识了,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
从青春期少年萌动开始,卓峻岐就对李鹊表示好感,而李鹊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些年,二人当朋友一样相处着,直到最近李家出了问题,要把李鹊拱出来四处联姻,只要愿意帮忙救火的,都能得到和李鹊相亲的机会,这时候,卓峻岐才又冒头,再度跟李鹊表白。
这次李鹊没有坚决地拒绝他,而是反问:“你家的钱,你不能做主吧?”
卓峻岐便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本就该守望相助。如果我们能成婚,更是一家人了,都成了一家人,怎么可能不帮忙呢?”
李鹊到底年轻,也没经历过事情,竟然信了几分卓峻岐的话,又想:与其为了钱和那些阿猫阿狗在一起,不如和一个自幼相熟、知根知底的,起码他长相过得去,对我也是不错的。
李鹊回头和家人说了这事儿,家人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家人便说:“既然有诚意,那就打钱过来,也不用多,先转一个亿看看实力。”
卓峻岐听了也是满口答应,只说:“一个亿确实不多,我们家是拿得出来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卓峻岐看起来信心爆棚,李家父母却仍是愁眉不展。
李鹊听着父母说“不要抱太大希望”,但仍忍不住带几分希冀。
说到底,李鹊也是温室养的花,娇气得很,从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家里骤然说出了巨变,他连问题在哪都听不明白,只是一味发愁。
原本他在社交圈里,是皇冠上的明珠,现在却沦为被人挑挑拣拣的货色,这落差叫他心态失衡,又害怕得很。
他的魂灵日日似箩底滚动的橙,任一双双陌生而赤裸的目光打量,随手把他拎起来掂两把,捏一捏,又摇头放下,嘴上还要叨念一句“还是不值这个价”。
他恨透了这样的日子。
但又无力改变。
李鹊要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想再继续出去相亲了。
父母也是唉声叹气,到底他们是极疼李鹊的,也看着给李鹊放了几日假。
但也就是几日而已。
瞧着卓峻岐迟迟没有回复,李鹊也知道不能再拖。
李鹊便出门赴了刘先生的约。
这约赴得不太成功,李鹊却又见到了卓峻岐,倒是意外之喜。
卓峻岐却低头说:“我父母说,虽然我们身家丰厚,但多是纸面富贵,做我们这行,现金流是没那么富余的,一个亿不是小数目,不可能说拿就拿出来的……”
听着这话,李鹊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李鹊嘴巴不饶人,有一万句极难听的说话可以奉送对方。
但他看着满头大汗的卓峻岐,想到卓峻岐对自己的好大约都是真心的,嘴巴便软了一些。李鹊淡淡说:“我知道,但这样的话,也就是我和你结婚,也盘不活我们家啦?”
卓峻岐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妈咪说,等结婚了就是一家人……”
李鹊听了这句话,差点笑出声,但是忍住了,半晌说:“我待会儿还有事,先不说了。”
没等卓峻岐反应过来,李鹊就急急脚走掉。
圈中有意向的人基本已经相得七七八八,竟是没有一个能成的。
今晚李鹊要见的,是一个原本他们家绝对不会接受的外来人、暴发户——“明源集团”的创始人兼CEO施弥明。
经历了日间一场大龙凤,李鹊心情大起大落,时下倒是没什么兴致,又听见要见的这个是泥腿子暴发户,心里更是一片怅惘。
但他还是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如一个待价而沽的名牌手袋包装得光鲜亮丽地闪亮登场。
他得承认,他对“泥腿子暴发户”这形容有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是一个北方口音、五大三粗的中年老板。
却没想到,那位姓施的新贵年轻而英俊,相貌身材甚至胜过卓峻岐许多,无论是讲粤语、英语还是法语都不带一丝地方口音,字正腔圆得过分,总令人诧异他的口语老师是不是Siri。
这样的人——无理由的,会让李鹊感到一丝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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